清朝同治年间,江苏商人金某以上海之洋行为业,花巨资购买了五艘海船,在东西两洋间贸易。每船安排有一位镖师以御盗贼。甲子年(1864年)春天,船将开行,设盛宴款待镖师,并叫来当地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甚为热闹。镖师自然坐在首座。
金某因为陪着官员,在另一桌。他特意叫他的儿子和侄子等人出席给镖师作陪。他们都是些年轻人,争强好胜,又喜欢热闹多事,看到其中一位镖师傲慢自负,目空一切。便私下议论,想试下他的才能。
酒喝到半醉,大家稍稍休息,到后花园里赏景、散步,金某的儿侄等出面邀请这位镖师露手功夫,镖师左右环顾了一下,见道旁有一棵横长着的柳树,便说:“这柳树长得难看,妨碍大家走路,我就替你们去掉它吧。”说罢,他迅猛地朝柳树树身劈了一掌,只听得“咔嚓”一声,那碗口粗的树干截然中断,像用利斧砍过那样。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佩服得直伸舌头。
就在这时,有一帮淮阴的难民经过,沿路乞钱。引人注目的是其中一位年轻姑娘,长得十分秀气,但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武之气,绝不同于一般人,她也随着大家挨门挨户讨钱。
他们到了一家洋行的门前,却受到几个浮浪子弟的奚落。这几个轻薄之徒不耐烦地赶走了老的少的难民,专对留下来的妇女们肆意调戏。一个家伙见那位姑娘容貌漂亮,故意把一枚铜钱在手上把玩了一阵,然后抛到姑娘脚下。他原以为这姑娘会弯腰去拾钱,自己能趁机占点小便宜。哪知道姑娘勃然大怒,伸出手指着他斥责道:“你真是瞎了眼,敢拿一枚臭钱来戏弄我?你把姑奶奶看成了什么人?今天要罚你出一千文钱,不然的话,我就不走了。”姑娘就真的坐在了大门槛上,阻挡人们出入。这几个轻浮少年不提防姑娘这么泼辣,一时竟也愣住了,面面相觑。
此时恰好有一队搬运工人扛着糖包从洋行内急走出来,每包糖包重有一百来斤,这些工人都是些结实有力、膀阔腰圆的壮汉,到了门口,见到姑娘挡路,大声吆喝着她快点闪开。那姑娘见状,不但不躲闪,反而故意伸开手臂阻拦他们。这下子搬运工人火了,假装失手,拿糖包压她。谁知姑娘竟用手臂接住了糖包,然后一甩手,把糖包扔出了几步远,毫不费力。其他的搬运工人大声喧哗起来,都以糖包来共压此女。姑娘毫无畏惧之色,左抵右抛,像玩弹丸似的,劈哩叭啦地把十几只糖包甩到了大街上,反将这帮搬运工人击退。
此时姑娘大怒道:“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欺压我一个外来孤女,让我受内伤,又想逃脱罪责。今天不给钱让我养伤,这事就不能了结。”双方争执、吆喝之声,传到了正在唱戏的金府内,金某急忙让唱戏的停下,客人们都跑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几个年轻人商议道:“今天可以看下镖师的功夫了。”就故意激镖师道:“我们看这姑娘的力气,怕是当世无双,无人匹敌了,不知你能否击退她?”
镖师看那姑娘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便道:“我用两个指头就能把她拎出去!”说完,伸臂上前,就要去拎姑娘的衣领。不料,姑娘没等他抓住,就站起来,以一掌拍在镖师的胸口上。这一掌拍得不轻,把镖师拍出几丈远,径直撞进洋行里的一只空柜。镖师像一尊菩萨似的跌坐在柜里面,眼睛瞪得老大。此时里里外外的人都登时哄堂大笑起来。
几个年轻人又是好笑,又是害怕,连忙挤出人群去报告金老爷,说镖师被一位外来姑娘打得起不来了。金某闻讯出来,叫手下人快扶着他回府治伤,然后问明事情原委,叫儿子拿出一千文钱送给姑娘,又说了一通好话劝她离去。
回到府上,金某把儿子和侄儿等人叫来,狠狠地斥骂他们没事找事,让贵客失了面子,伤了身子。然后,金某亲自带着儿子和侄儿去探望镖师,想不到镖师早已从后门悄悄地溜走了。
其后几位少年兄弟密议道:如果聘得此女作镖师,我们在海上就不会有敌手了。
第二天,外面在传说官府准备了船和钱物,将要护送淮阴难民出境。一班年轻人听到这消息,立即一路寻到码头。
他们一条船一条船地找那姑娘。后来,终于在最后一条船上找到了姑娘,又见有一位老者坐在里面,衣帽破烂,但帽顶上缀着的蓝宝石在闪闪发亮,这蓝宝石是清朝四至六品官员才有的帽饰。显然,这老者不是一般人。
这时,老者正在叨叨絮絮地教训姑娘,姑娘站在他的身旁,低着头在流眼泪。年轻人请求拜见,老者叫姑娘进内舱去,自己出来迎接,很恭敬地请他们进舱内就坐。大家坐定,金某的儿子开门见山地问道:“老人家官居何职?怎么会流浪到这里?为何窘迫到这般地步?”老者长叹一声道:“老夫本是淮北山阳人(今江苏淮安市),曾经做过都指挥使司,因年老辞官退休,闲居在家乡。不料今年夏天雨水太多,淮河决口,家里田地房屋都被淹没,老夫无以为生,不得不随灾民出来乞讨,以致这般落魄。”
年轻人同情地看着老者,接着问他:“老人家真是不幸,那小姑娘可是同您一起来的?”
老者点点头,答道:“老夫没有儿子,只有这个女儿,刚满十五岁,却不安分。昨天为了讨钱的事,她用泰山压顶势伤一镖客。哎!女孩子家怎么可以逞强好胜,随便使出伤人的招数,断送别人的衣食门路?真是不懂事,老夫正在教训她。”
几个年轻人听老者这么说,就把昨天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极力夸赞姑娘的本事,并说他们有意聘请姑娘作镖师,老人家也不必回乡了。
老者却摇了摇头,对几个年轻人说:“老夫和小女承蒙你们厚爱,万分感谢。只是老夫的亲家是浙江水师提督,女婿也是一方要员,这次老夫准备送女儿前往浙江完婚,了却一桩心事,今后老夫也就可以靠小女养老送终了。”
年轻人再不好开口请求,只得一边答应着,表示贺意,一边失望地退出了船舱。
资料来源:(清)吴炽昌《客窗闲话》续集@*#
大纪元 / 原文网址:https://www.epochtimes.com/gb/23/2/6/n1392368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