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伴着“大串连”而串连的疫病
“流脑”全称“流行性脑脊髓膜炎”,是细菌感染导致的化脓性脑膜炎,易感者是青少年,它通过飞沫传播,传染性强,发病率与死亡率都非常高。
1966年时,中国流脑病死率为1.1%,到1967年初即高达4.04%,1967年春,流脑病死率竟高达5.49%,为什么呢?这完全是中国政治运动引发的大规模传染疫病。
1966年“五一”之后,清华、北大附中一些中学生,以干部子弟为主,自发成立了“红卫兵”。8月5日,毛泽东给“红卫兵”写信,对他们的“革命造反活动”予以“坚决支持”。中央文革很快表态,支持全国各地的学生到北京交流“革命经验”、支持北京学生到各地 “革命串连”。8月18日,在周恩来的安排下,毛泽东在天安门广场检阅几十万红卫兵及师生民众,之后,北京一些红卫兵走出北京,到全国各城市宣传鼓动造反。
1966年8月18日在人民大会堂,毛泽东第一次接见红卫兵,林彪讲话破四旧。
(公有领域)
自称“煽社会主义的风,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之火”的周恩来,8月27日在“首都红代会”上说:“我们来就是帮助你们建立联络站……我们有责任帮助你们,不光成立总站,还在成立分站,给你们干革命的方便。给你们架专用的电话线,准备交通工具、吃住……”9月5日,国务院通知,要求组织外地师生来京参观学习,开展“文化大革命”,规定交通一律免费。12月15日,中共提出组织学生下乡“串连”,于是,北京等地红卫兵到各地鼓动造反,各地也到北京学习,他们还去延安、井冈山、瑞金、韶山等中共盘踞过的地方参观,运动风潮迅速推广到农村,席卷了全国,中国出现了1949年以来第一次人口集中大流动。
毛泽东先后八次检阅红卫兵,共计1100万~1300万人,每次都由周恩来策划安排,包括组织安排、交通食宿、接待、安全保卫等诸多环节,都是周恩来亲自把关。
1966年底到1967年初,是红卫兵“大串连”的高峰,也是“流脑”疫情的高发期。首例病人是广东阳春县潭水中学的一名学生,他北上“串连”回到学校后,1966年11月17日,在马水公社家中发病。自他开始,“流脑”从南至北,沿公路干线以西蔓延开。到1967年,阳春县发病4452例、死亡312 例。通过“大串连”,该县中学生又把“流脑”迅速传播到全国各地。先是各大城市爆发,接着,扩散到中小城市及边远农村地区,很多偏僻山区及农村因“大串连”被感染侵袭,疫病不可阻止地爆发了。
当时,串连师生乘坐交通工具及吃饭住宿全部免费。学生主要是坐火车来回走动,火车严重超载。定员一百多人的一节车厢,甚至塞满四五百人,连座椅下面都躺满了人。里面水泄不通,学生动弹不得,连上厕所都要踩着长椅背上,一点点挪步过去。车外寒冷,车厢里也没有暖气,只能封闭窗户,空气十分浑浊,几百人被挤压在一起,长达十几小时,大面积传染疫病是不可避免的。流脑就这样短时间被带到了全国各地。
学生主要是坐火车来回走动,火车严重超载。示意图。(颐园新居/维基百科)
疫情伴着“大串连”串连了。据周恩来的保健医生张佐良回忆:“高峰时,每天进出北京的红卫兵数量达到 150万~170万人之多!北京各医院凡是能待人的地方……包括走廊上都躺满了病人。”
一位广西梧州的中学生当年曾“串连”到广州,他回忆说:“在广州市,住进了荔湾区的一个学校接待站里,那里的教室横七竖八的人满为患。晚上还好端端地睡着,第二天就见有人被抬走了,是用白布兜头兜面盖住那种呢,而且还是隔三岔五地就有人被抬走。”
上百万等着毛泽东接见的南方学生滞留在北京,他们睡在北京临时搭建在街道、空地上的席棚里,大冬天穿着单衣,有时吃饭问题都解决不了,挨饿受冻,抵抗力免疫力都很低;“串连”到外地的学生,即使住在接待条件好一些的省委党校里,也是男女混杂着,几百人在一间大礼堂里打地铺;很多人下乡,住的是农村的草棚、土棚,条件就更恶劣了。
学生大面积死亡后,人们谈病色变,只能自行胡乱预防求治。全国很多地方抢购中草药,服大桉叶、龙胆草、松毛甘草等等,人心惶惶。
与“大串连”同时进行的,是中共各级部门的内部斗争,从国务院卫生部到各省卫生厅,都在“造反夺权”,面对突来的疫情,一下子陷入混乱,几乎都瘫痪或半瘫痪了。
各地疫情不能及时上报,难以及时组织预防治疗,药品和医护人员也不可能及时送达,人也就不断地死。疫情暴发四个月后,中共才勉强成立了卫生部的专门领导防治机构,周恩来开始下达批示指导防疫。各地推行戴口罩,“要求大、中城市的居民、革命师生人人戴口鼻罩……戴口鼻罩比吃预防药效果好得多。”但口罩严重不足,如广东恩平县,尽了很大努力才供应出10万个口罩,只能满足当地三分之一的人口,很多民众不得不用旧布自己做口罩。
1967年2月、3月,中共发布停止长途步行“串连”的通知,取消原定春暖后进行“大串连”的计划,“大串连”终于停止了。
山东曲阜的红卫兵毁孔庙、烧牌匾。(公有领域)
并不久远的一场疫情,却已经被遗忘了
“大串连”时的脑流疫情,已经扩展了全国23个省、市自治区,染疫的青少年高达304.4万,死亡人数16.7万,仅广东省发病的就有195,745人,病死10,770人;辽宁发病者有51,931人,死亡3013人;绍兴共发病29,118例,死亡1040人。专业研究者认为,因有的地方偏僻闭塞,死亡实际数字要比统计的多一些。
1969年,中国试图研究无毒活疫苗,未获成功,到了70年代,“流脑”发病率才趋于下降。2011年,中共称基本控制了“流脑”。
因流脑而患后遗症的人,很少能痊愈,常见的有耳聋、失明、神经麻痹,甚至瘫痪、弱智或精神异常。那个年代,说谁谁“流脑”,竟成了脑子有问题的俗语,老百姓把“流脑”叫成“脑膜炎”,如果说谁不开窍,就说是得“脑膜炎”了。
超过300万人感染、16万人死亡!在这抽象的数字下面,有多少个家庭的绝望与悲伤,也都被掩盖在历史中了。
60、70年代的时候,中国有7.5亿人,16万人死亡,比起60年代大饥荒饿死的,已经是非常少的一个零头了,但与2003年大陆官媒报导的SARS死亡人数相比,足以让人震惊。
更让人难过的是,这段因武汉病毒才被发掘出的疫病流行史,距离今天,其实并不久远,却已经被遗忘了。
参考资料:
《1966~1967年全国性“流脑”的暴发与防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建国以来党处理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历史考察与经验研究”(项目号:2011BDJ018)、
陈徒手《红卫兵大串连北京接待记》
张佐良《周恩来的最后十年》《炎黄春秋》
《周恩来年谱(1949-1976)》下
李宏军《我国流行性脑脊髓膜炎的流行概况及预防控制》
《关于新会、恩平二县防治“流脑”情况的调查报告》广东省档案馆藏。
(大纪元:https://www.epochtimes.com/gb/20/3/3/n1191227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