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6日,大兴县公安系统传达了谢富治的讲话,派出所的民警立即照办。他们向红卫兵提供了管片内“四类分子”的情况,并向红卫兵介绍了这些四类分子被严重夸大了的“不法行为”。警察告诉红卫兵,这些四类分子大都有“变天帐”,有人还可能藏有凶器。红卫兵本来就对四类分子有阶级仇视,听到民警介绍更火冒三丈。
8月27日,由大兴县的中学、厂矿及贫下中农组成的武斗队开始斗打四类分子。他们先对有现行问题的四类分子开了杀戒,乱棒之下把人打死后尸体就抛在野外。由于没有找到民警所说的“变天帐”,武斗队便把义愤转移到其他四类分子及他们的家属身上。他们让四类分子在前边下跪,家属子女在后排下跪。三、四个造反队员对一个下跪者。反抗者当时就被打死,不反抗者一点点折磨你。下面是大兴县黄村人民公社一位亲历者的回忆:
早晨刚吃完早饭,大队广播里便传出召开斗争四类分子大会。由于我叔叔是富农,我们家谁也不愿意开这样的会。尽管我们家成份是雇农,我哥还在湖北当兵。但摊上这样一个叔叔实在是件丢人现眼的事。大队广播里还要求四类分子的家属也务必到会。我们虽然算不上四类分子家属,但算是近亲。我和我爷、我妈、我姐提心吊担地来到了会场。
大会在场院召开,用木头还搭了一个台子。四类分子都已经到齐了,我和我爸爸刚在后排坐下,民兵连副连长就跑过来了,命令我们到前排去。由于我叔叔是四类分子,我和爸爸、妈妈每次开会都坐在后边。这次为什么要我们到前边去?我们很不高兴,但也没说啥,心想去就去吧。可到了前边,民兵副连长突然命令我们跪下,说四类家属都得跪下。我爸爸老实,不敢说话,倒是我姐姐厉害,她说我家是雇农,家里还有当解放军的。让军属下跪,有这个理儿吗?
文革期间,北京大兴县批斗“地富反坏”。(网络图片)
姐姐的话起了作用。副连长不再让我们跪,却让我们坐在我叔叔全家的后面。我叔叔家四口人,两个大人两个孩子。我叔叔、婶跪在前排,两个孩子跪在他们后边。我叔叔家大孩子是丫头,已经19岁了,我看到她脸上挂满了泪珠。她弟弟只有8岁,跪在那里浑身直打哆嗦。
斗争会开始了,三个县城来的红卫兵和三个我大队的民兵共6个人拎着皮带、木樨站在我叔叔全家旁边。别的四类分子家旁边有的站着5个人,有的站着7个人。最多的是一户姓王的地主,他家身边立着十来个戴着红袖章的造反派。他们个个凶神恶煞,怒目圆睁。我爸爸小声对我说:“看来你叔要吃不住了!”
果不其然,在一阵“打倒地富反坏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毛主席万岁”的口号声中,我叔叔被红卫兵一棍子打倒在地,鲜血流了一身一脸。村里民兵把他拖了起来,红卫兵抡起皮带又一阵猛打。我叔叔又倒了下去。红卫兵和民兵干脆拎起我叔叔的四肢,喊着号子把他扔下台子。只听到一声嘶哑的怪叫,叔叔便再也起不来了。
接着便是我婶,红卫兵揪着她的头发,让她起来坐下,坐下又起来。我婶经不住折磨,倒在地上求饶。红卫兵和民兵急了,用脚踩着她的腰,用沾过水的皮带抽她的屁股。眼看着屁股肿了起来,越肿越高,像一座小坟头。我婶东躲西藏,吱哇乱叫。但红卫兵们越抽越凶,直到把我婶打得昏死过去。
我以为对四类分子子女不会动手了,顶多训斥几句。没想到红卫兵和村里民兵竟把我堂姐和堂弟也拽到前边,抡起皮带就抽。我表姐被打得跪地求饶,堂弟哇哇大哭。我表姐衣服都被打烂了,露出了里面的肉。爸爸、妈妈闭上眼睛不敢看,姐姐脸都吓白了。虽然我们对叔叔家并不怎么亲近,但看到造反派这么凶狠地打人,心里也十分难过。
堂姐、堂弟也被打得昏死过去。造反派往他们身上泼了几盆凉水。待苏醒过来以后,又接着打。堂姐已没有人样,衣服一条条地挂在身上,裤子也掉了,里面传来臭味。原来她把屎尿都拉在裤子里了。红卫兵不再理她,像扔我叔叔似地把她抛到台下。只听一声凄惨的大叫,堂姐也一动不动了。
堂弟浇了几盆凉水也没浇过来,原来他早已断气。我婶还有一口气,喊着:“水……水!”红卫兵照着她脑袋就是一棍子,顿时脑浆四溅!
这次斗争会,我们大队的四类分子及他们的家属没一个生还,全死在红卫兵和民兵的棍棒之下。四类分子和家属死后,没人敢给他们掩埋尸体,直到后来尸体臭味熏天,招来满街苍蝇。大队民兵才把这些腐尸找个坑掩埋起来。
如果把这种杀人者的兽性仅仅归咎于受形势环境影响也不完全对,这些人本来就是人类的渣滓,文化大革命给他们沉渣泛起的大好机会。几十年一直有一些有责任的公民想进一步调查这个事件,但一直受到阻挠。要求法办这些坏人的呼吁一直没有停止,但总有一股强大的势力保护他们。这些坏人有的已经见了阎王,他们在那里也会受到惩罚。有的已经风烛残年,在印证着“不是好人变坏,是坏人已经变老”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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