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布置好了,包围圈逐渐缩小了。苍鹰在天上盘旋,猎犬在地上追逐,一片号角声,呐喊声,呼鹰唤狗声,已入网的文人一个个断脰破胸,呻吟在血泊中。
这是中国历史学家吴晗对明朝文字狱的描述,也恰恰是中共对待文人的形象写照。可惜,吴晗把历史写得生动,身在其中时,却看不透了。
背弃恩师 投向中共
吴晗,浙江义乌人,1929年考入上海中国公学,成为胡适的学生。不久,胡适转任北京大学校长,吴晗跟着北上。但因为严重偏科,他没考上北大,却被清华录取。大学期间,无论生活还是学业,吴晗都得到胡适的帮助提携。他当时写信给胡适说,胡适的帮助“(如)天际明星,光耀所及,四面八方都是坦途”。
1934年,吴晗毕业后留校任教;1937年起,先后任云南大学、西南联合大学、清华大学教授。1943年,他加入中国民主同盟,之后逐渐从一名历史学家变成社会活动家,并在中共的支持下,积极投身各种反政府活动,对国民政府的批判越来越激烈。我们查吴晗的著作年表,发现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写出一部像样的历史学著作。而他思想的极度左转,也导致昔日的师徒分道扬镳。
据大陆杂志《同舟共进》上发表的《“可怜一觉金陵梦”——吴晗谈片》一文介绍,1946年,吴晗在上海时,恰好胡适也在,吴晗写信求见,但胡适没有理睬。回北平后,吴晗再度拜访胡适,结果两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吴晗后来回忆说:“(西南)联大从昆明搬回北平后,我做胡适工作,可是他顽固不化,我的脚就不再踏上他家的客厅了。”胡适得知吴晗投向中共后,长叹一口气说:“吴晗可惜,走错路了。”
1949年1月,中共军队开进北平,吴晗参加了接管北大、清华的工作,任清华大学校务委员会副主任、文学院院长、历史系主任等,同时担任民盟北京支部的主任委员。1949年11月,他被任命为北京市副市长。
政治运动中积极帮中共整人
中共夺取政权后,毛泽东发动了几十场血腥残暴的政治运动,吴晗呢,每次都积极追随。1957年3月,他干脆公开加入中共。同年6月,毛泽东发动反右派运动,“钦点”了“三大右派”,分别是民盟中央副主席、《光明日报》社长章伯钧,民盟中央副主席罗隆基,和民盟盟员、《光明日报》总编辑储安平。毛发话后,这三人被严厉批判。
章伯钧的女儿章诒和在《两片落叶,偶尔吹在一起》一文中回忆,1957年6月11日,吴晗在批判储安平的大会上说:“过去国民党确实是‘党天下’,储安平现在说共产党是‘党天下’,不但是歪曲事实,而且用意恶毒。”他还宣称,储安平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后面有人支持,要求《光明日报》的民盟盟员都必须和储安平划清界限。
1957年7月7日,吴晗在中共一届人大四次会议上作了《我愤恨 我控诉》的长篇发言,深揭猛批所谓的“章罗联盟”。他说:“章伯钧、罗隆基的反党反社会主义活动是一贯的,是有组织、有部署、有计划、有策略、有最终目的的,并且还有各方面反动分子的配合,异曲同工,互相呼应……他们一伙是人民的凶恶敌人。”
1957年8月10日,民盟中央召开批判罗隆基大会。吴晗又第一个发言,登台就骂罗隆基是“撒谎大家”,“从腐朽的英美资产阶级那里学会一套撒谎学和诡辩术,无耻到极点”。接着,他用大量篇幅揭发罗隆基的“老底”,说罗“早在20年前就向日本帝国主义献计,企图联合反共了”。
章诒和在《一片青山了此生——罗隆基素描》一文中回忆,吴晗当时称,1949年他从上海到中共统治区时,罗隆基托他带封信给沈钧儒,要求沈“代表民盟向中共中央提出以下几个条件:(1)不要向苏联一边倒,实行协和外交;(2)民盟成员和中共党员彼此不要交叉;(3)民盟要有自己的政治纲领,据此与中共订立协议,如中共不接受,民盟可以退出联合政府,成为在野党。”这听上去没有任何问题吧?吴晗却说:“我当即觉得信中主张十分荒谬,也就没有将信交出。”
吴晗揭发的另一条材料,是罗隆基与周恩来的一次对话——那是1949年政协召开前夕。周恩来说,民主党派代表民族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中共代表无产阶级。罗当即表示不同意,说:“你是南开出身,毛泽东是北大出身,我是清华出身。为什么你们能代表无产阶级,而要我代表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我们成立人民阵线,你们代表一部分人民,我们代表另一部分人民,这样来共同协商合作组织联合政府。”
这些话听起来是不是也合情合理?但吴晗批判说:“罗隆基的这一段话十分露骨地表示,他不愿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狂妄地自封为代表一部分人民,跟共产党面对面讲价钱。”在毛泽东的授意和吴晗等人的猛烈批判下,“章罗联盟”成了全国右派组织的“统帅”,民盟中央成了右派“大本营”,六千多人被划成右派,从此受尽摧残折磨几十年。而吴晗呢,打倒民盟两位副主席后,当上了民盟中央副主席。
吴晗一家三口被整死
1959年4月,毛泽东提出要学习明代著名清官海瑞“直言敢谏”的精神。吴晗闻风而动,写了《海瑞骂皇帝》等文章。毛对这些文章大加赞许,并送了亲笔签名的《毛泽东选集》给吴晗。
京剧演员马连良看了吴晗的《论海瑞》后,请他写一出海瑞的戏。吴晗花了近一年时间,完成了剧本。1961年11月,京剧《海瑞罢官》公演,赢得一片叫好,毛泽东还把饰演海瑞的马连良请到家里吃饭,称赞戏演得好。
吴晗也很是“风光”了一阵子。但到1965年,情况就变了。毛开始谋划打倒中共第二号人物刘少奇,搞一场更大规模的阶级斗争——文化大革命。当时,毛对北京市委很不满,决定把北京市委、市政府“一锅端”。而他选定的突破口,正是时任北京市副市长吴晗。
在毛的策划下,姚文元执笔写了《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文章称,吴晗的这部戏,是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鸣冤叫屈,为彭德怀翻案,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大毒草。此文1965年11月10日在上海《文汇报》发表,拉开了十年文革的序幕。1966年5月16日文革开始后,吴晗被扣上“攻击党中央毛主席”的“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的大帽子,几乎每天都要挨批斗。
据《南渡北归》一书记载,吴晗的儿子吴彰回忆说:“我永远忘不了他们把爸爸跪绑在烈日下的枯树干上,往他脖子里灌晒得滚烫的沙子。他们抡起皮带抽他,揪他的头发,拧他的耳朵,用各种想得出来的法子侮辱他。爸爸三天两头被拉去游斗,学校要斗,区里要斗,县里要斗,这里要斗,那里也要斗。”
1967年秋,吴晗等人被集中到北京市委党校,参加劳动改造,筛炉渣、扫垃圾。期间还经常挨打,旧创未好,又添新伤,有时被打得口吐鲜血。一天,一群暴徒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往吴晗家扔石头,他的妻子袁震实在气不过,说:“你们简直比对待敌人还厉害,吴晗也不是敌人。”就因为这几句话,袁震也被送进劳改队,饱受折磨。她的双腿瘫痪了,也得不到救治,14岁的养女吴小彦不得不每天从城南骑自行车往返30多里去护理她。
1969年3月17日,袁震病得实在不行了才获准去医治,但第二天,她就死在了医院。1968年3月,吴晗被当成“叛徒”、“特务”逮捕。关押期间,他的头发被拔光,胸部被打得积血。1969年10月11日,突然有人接吴小彦、吴彰去医院。姐弟俩被领进监护病房后,一个专案组的人说:“你们的爸爸今天早上死了。”两个孩子一下子惊呆了,过了一会儿才嚎啕大哭起来。他们再三请求看一眼死去的父亲,却没被批准,只领回一点遗物。吴晗的尸骨,至今下落不明。
1975年8月,吴小彦给中央专案组写信,想给父亲讨说法。她提出三点要求:(1)给吴晗作结论;(2)要吴晗的骨灰;(3)发还抄家抄去的书籍。几天后,吴小彦被逮捕。专案组给她戴上脚镣,为防止她哭,给她注射精神药物“冬眠灵”。她的门牙被打掉,额头被打开口子。
1976年9月23日,吴小彦服毒自杀,年仅22岁。
文革前,吴晗一直紧跟毛泽东整别的知识分子。到文革,他成了第一个被整的高级知识分子,直至家破人亡。受骗、整人、挨整,最后尸骨无存——这是吴晗的悲剧,也是中共体制下许多中国人的悲剧。这种整人、挨整的恶性循环,怎么才能破呢?或许到中国摆脱中共的那天,这一切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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