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的东南,有一块农田,叫作凤凰台。凤凰台的地中间,有一株大梧桐树。
村里的老人说,这棵梧桐树,是一个书生种在自家田里的。书生金榜题名后,留在了京城做官。他后来写信,让把这块地作为义田,田租给村里的私塾用。村里人取“梧桐树招引金凤凰”之意,把这块地称作凤凰台。这株梧桐树和凤凰台,有许多村里人流传下来的故事。
蒋介石打侵华日军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要饭的人。当时正赶上天下大风雪,要饭的人出不了村,村里人这家给碗粥,那家给个菜团子,兵荒马乱中,养活了叫花子三天。等天晴雪化,叫花子临走的时候,对在老枣树下晒太阳的老少爷儿们说,吃了全村三天的饭,没有什么报答的,我留下一句话:“梧桐树倒,全村倒,大人孩子跑不了。”说完后,转身离去,一会儿的功夫,就走的没影了。
这句话村里人口耳相传,传到破“四旧”的时候,就没有人敢公开说了,但小孩子还会当童谣唱着玩。
侵华日军被蒋介石打跑了,共产党又把蒋介石打跑了。唱童谣的孩子们慢慢长,成为劳力了,可村里人却越来越吃不饱饭。土改、合作组、初级社、高级社、公社,新名词一个接一个。每出一个新名词,在村里人看来就是一场折腾;每出一个新名词,就会死一些人。所以,人们都怕“上面”来人,都怕上面来开会,传达什么精神。
怕啥来啥,麦苗返青不久,上面又来人说搞“大跃进”,到底啥是大跃进,村里人也不明白。开完会,就叫他们把麦苗全犁掉,翻土种地瓜,理由是小麦产量低。村里人当然不舍得把油绿的麦苗毁了,但他们被一场场运动、斗争吓怕了,知道一旦被扣上“落后、顽固、反动”之类的帽子,就全完了。人们只好套上牛,拉上犁,把麦苗都翻到了土里。
礼德爷爷那时还年轻,当队长。他想给村里留点小麦,好让乡亲们到过年时能吃上一顿饺子。他跟上面的人说:“凤凰台不是沙土地,种不了地瓜(这是事实)。”希望能留下这几亩麦苗。上面的人说他思想不彻底,一顿猛批。最后,还是毁了麦苗,种了地瓜。
没想到,凤凰台虽然不是沙土地,但地瓜还长的挺好。其实那年风调雨顺,庄稼都长的好。但自从村村办大食堂,农民家里不能存粮食后,人们就不关心秋收了,天天忙着参加开会、参观。等吃完余粮,食堂做饭需要多少地瓜,就派人去刨多少。入冬下雪后,地瓜都冻烂在地里了。
还没等到过年,大食堂就揭不开锅了,人们一下子傻了眼。上面派工作队来,只管搞运动,可不管给村里人开饭。没有吃的,村里人只好到地里找烂地瓜充饥。“拾地瓜”在当地一时流行了起来,大喇叭里常表扬某村的谁谁谁,发扬革命精神,一上午拾了多少地瓜。
到了年底,烂地瓜也拾不到了,村村有人饿死。按风俗,过年要祭祖,可没人敢提这个事,怕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就算即使不怕被扣帽子,也没东西给祖先上供。孩子冻饿嚎哭,男人打老婆,女人哭骂……除了上面派人贴的红纸标语,村里一点过年的气氛也没有。
三老太饿的没法,一个人到凤凰台转悠,竟在大梧桐树下发现半截没冻坏的地瓜。她捡起一根树枝刨出来,又在周围翻找,果然又刨到一块,还是没冻坏的。说来也巧,她家那时7口人,找到7块大地瓜后,再也找不到了。老人把地瓜揣在怀里,急忙跑回家。因为家里没有锅(搞大食堂,每家每户的锅都被没收了),全家每人吃了一块生地瓜,算是过了年。
吃完后,善良的老人悄悄告诉各家各户:到凤凰台去,看能不能拾到地瓜(按当时的要求,拾到地瓜要交给食堂。但人们都饿急眼了,往往地瓜一找到,就胡噜一下地吃掉)。有的人相信,果然能拾到鲜好的地瓜;有的人不信,骂老人拿他们穷开心。
大家都说,在梧桐树附近拾到的地瓜比较多,估计是地瓜顺着树根长到了地下很深的地方,雪化了,地松了,地瓜“返”上来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打那天起,人们总能在凤凰台找到点地瓜,直到榆钱、野菜长出来之前,算是有能充饥的东西了。
饥荒闹了三年,上面说是“三年自然灾害”。村里人偷偷的骂:冤枉老天爷,明明不旱不涝,也没闹虫灾蚂蚱。就是因为搞运动,牛也饿死被吃肉了。连种子都没有,种不了地。饿死了人,还说是人民的救星,分明就是灾星!凤凰台才是救星呢!
大跃进、大饥荒后,又闹文化大革命。村里来了红卫兵大“串联”,农村青年成了民兵,破四旧,打倒牛鬼蛇神……家谱也算四旧。礼德爷爷按他爹的吩咐,用油布把家谱包起来,外面用草裹上。趁夜晚,爬到大梧桐树上,用藤条绑好,弄的跟鸟窝似的,才把家谱保留了下来。村里人认定“人有来处才有去处”,没了家谱,就找不到来处,死了难见祖宗。所以,拼了命也要保住家谱。
整整十年,文革结束,人们好歹不挨饿了。但是中共又开始搞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孩子。超生就被抄家、扒屋、牵牛、赶猪。计划生育的标语刷在每家每户的墙上,或者用红纸写了贴在墙上,雨水一冲,非常瘮人。
村里人不懂“基本国策”这样的大道理,只知道能吃饱饭了,生几个孩子养大。能念书更好,不能念书,当劳力也能干活养家。年轻媳妇怕被拉去绝育、上环,有的装疯卖傻,从家里逃出去,可还是逃不过被逮住;为了生二胎,孕妇东躲西藏,侥幸生下的孩子不敢落户口,成了“黑孩子”。黑孩子一旦被查出来,处罚更狠,所以他们从小就会躲藏。
搞计划生育的人渐渐摸到门路,经常突然袭击查黑孩子。一次,计生办的人对各村“地毯式”的搜查,村里人让黑孩子们爬到大梧桐树上躲着。抓计划生育的人一大早到村,天黑还不走,躲到树上的孩子们饿了一整天。有两个孩子只好揪梧桐树叶吃,苦的直掉泪,也不敢哭。这事后来被村里人当成了笑话,传了多年。可是黑孩子们的妈,说着说着就哭了。
随着黑孩子们长大,村里人不愿意种地了。特别是年轻人,到外地上学的当然不会回村,没考上学的也出去打工,村里只剩下了老弱病残了。土地被有钱有势的人“承包”,变成养鸡场、人造板厂、服装厂……靠近公路的农田,被所谓的开发商围起来,好几年没有动静,所以说好的土地转让费,也没给村里人,一直拖延着。
凤凰台没有被人承包,因为这块农田面积不大,并且离公路远,交通不便。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凤凰台好种。因为不管雨涝还是干旱,凤凰台总能保收。村里人要吃饭,离不开庄稼。当年分“责任田”,每家分到一小块,正好适合劳动力不强的“农村留守部队”耕种。
多年来,一直没有人打凤凰台的主意。可是,却有人看上了大梧桐树。起因是一个年轻人在大梧桐树开花的时候,拍了照片放在网上,让大梧桐树成了“网红”。一天,一个人找到村长说要买梧桐树,并声明是作为礼品送人,要连根刨走,移栽到某某大院。见给的钱多,村长答应了。村长在大喇叭里吆喝卖树的事,说钱按户头均分,问谁愿意去刨树?去刨树的人多给工钱。
礼德爷爷听说后,连同几个老人一起找到村长,说大梧桐树不能卖,并说出了以前要饭人留下的话。村长笑着说:“叫花子的话也信?”还说有人最近看上了凤凰台,要承包,建游乐场。几个老人劝不了村长,就呆在村长家里不走。
村长没办法,只好召集全村人开会。结果,多数人同意卖掉大梧桐树。在他们看来,树长在地里没有用,卖了,每家能分万把块钱,得个实惠。村长得意地说:“上面搞新农村建设,马上轮到我们并村合建了,以后全村房子都要拆,让你们住楼,过现代化生活。农村变城市,没有游乐场哪行啊?到时候凤凰台改成游乐场,什么树都得刨了。”
最终,大梧桐树被挖走了,因为怕伤了根,移栽不活,坑挖的又大又深,凤凰台中心留下了一个大深坑。大梧桐树被抬上车之后,村长笑着和买主握手,一不小心崴了脚。他人很胖,从此走路一瘸一拐,留下了残疾。
到了夏天,说要承包凤凰台的一帮人来查看,把车停在了地头。不大一会儿,车却自燃了。带头儿的老板嫌不吉利,放弃了承包的念头。腊月二十九,一对小俩口儿回村过年,小伙子带媳妇去看大树坑,在边上拍照嬉闹的时候,媳妇不留神,掉了下去,一对双胞胎流产了。
除了这几件算不上大事的意外,几年来,村里也没什么特别不好的事发生,大家渐渐把卖掉大梧桐树的事淡忘了。偶尔谈论起来,也都说:“不是说梧桐树倒了,全村倒吗?树刨走了,全村怎么都还活的好好的?”
二零二零年,中共病毒(武汉肺炎)疫情爆发,好多人留在村里,不能出去打工了。封村放开后,去外地还得隔离两周。对农民工来说,隔离两周很不划算,只能继续待在村里,等完全放开再说。闲的无聊,许多人在村子附近瞎转悠。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凤凰台的大树坑里长了许多蘑菇。
话一传开,人们立即来了兴致,拍照、拍视频上网,然后都来采蘑菇。大朵大朵的蘑菇又白又嫩,看上去很诱人。礼德爷爷听说后,也来看了看,见大家要采回家去吃,就劝说:“不要吃,这几年,家家不要的破烂脏东西都扔树坑里面了,万一蘑菇有毒呢?”人们笑话他:“你还说大梧桐树倒了,全村都倒。都过去快三年了,可谁也没倒啊?”有个大学毕业的小伙子,用普通话抑扬顿挫地说:“有毒的蘑菇伞盖色彩鲜艳,伞柄下是黑的。这些蘑菇伞柄、伞盖全是白色的,不是毒蘑菇。老人家,要相信科学。”说完,招呼大家放心采,放心吃。
礼德爷爷见劝不听,“扑通”一声跪下,不让人们采回家去吃。一个当年的黑孩子对礼德爷爷的孙子说:“该带老头去检查检查,可能得老年痴呆了。”礼德爷爷的孙子无奈地说了一句:“‘宁愿信其有,不要信其无’吧,毕竟关系到生命和健康。”然后拉着礼德爷爷回家了。礼德爷爷三步一回头,声泪俱下的喊:“千万别不信啊!性命攸关的大事啊!”回答他的是更大的哄笑声。
接下来到事,是令人悲伤的:
当天下午,就有人出现了中毒现象,症状开始不重。吃蘑菇的人说:“有点儿眼花,不疼也不痒,没有别的感觉。”他们不介意,仍旧聚在村里人晒太阳的老枣树下打麻将。正玩着,突然口鼻出血,全身痉挛,痛苦的扭曲起来。打了120,救护车还没来,人就死了……吃蘑菇的人几乎无一幸免,最后抢救回来的只有村长的儿子。小伙子虽然活下来了,但后来检查丧失了生育能力,他承受不住,自杀了。
村子里就礼德爷爷一家保全,礼德爷爷的孙子想把这事放在网上,被礼德爷爷一顿骂:“乡邻暴死,张扬出去,会让死者不安。”孙媳妇也说:“现在对言论控制的很厉害,可别被当成散布不利于‘维稳’的言论,别找麻烦。”
疫情防控放开后,礼德爷爷孙子一家回到了城市。他的重孙子因为学校没开学,只能在家上网课。因为家里需要有人做饭,再加上先前村里死了那么多人,孙子干脆把他爸妈和爷爷都接到城里去了。
礼德爷爷没事的时候常念叨:“如果他们能听劝,就不会把命搭上。那么些人,说没就没了……”老人常因此老泪纵横,家里人劝他到公园里散散心。
这天,在公园里,礼德爷爷遇到有人在劝三退(退出中共的党、团、队组织)保平安,免得在天灭中共时跟着倒楣。有人不听不信,甚至嘲笑劝善的人。
有人讥笑说:“好多年就听说‘天灭中共’,也没见中共灭亡。”礼德爷爷听见了,忙上前搭腔:“要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总是一次次地给人机会,让人醒悟自救。我们村就有个现成的例子,老辈传下话来说:‘梧桐树倒,全村倒,大人孩子跑不了。’大梧桐树被挖走后,差不多三年的时间,村子里出了几件事,其实就是警告。可是人们不醒悟、不相信,还心存侥幸,不肯相信善言劝告,最后遭到不幸,后悔也晚了!”
老人说起村里的事,想起村里的人,忍不住伤心落泪。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呐喊着说:“我这么一把年纪了,何苦编故事骗你们呢?骗人是为了自己得好处,有诚心为他人好的骗子吗?”有的人听懂了,说这个老人说的对,有道理;有的人半信半疑;有的人干脆不信。这令老人非常着急、忧心。
朋友,如果你遇见了这样的老人,会静下心来,听听他讲的梧桐树和凤凰台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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