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篇(18)
北宋《开封府题名记》碑上刻着一百八十三位开封知府的姓名。其中一个名字已不可辨识,据说这是因为历代来到碑前观瞻的人们都因为缅怀与敬仰,不禁会用手指摩挲指点其名,天长日久,碑字竟被磨去,且沉沉凹陷下去,这个名字就是包拯。
这历史中的每一个角色都有他来世的一个目的或意义。譬如大宋仁宗朝的包拯,人们称他为包青天,因为他不仅是一位清官,更俨然是为清官之典范与象征。
虽然,包拯之前也有过寇准那样弹劾官吏不避权贵的人物,包拯同时,也有范仲淹这样敢言直谏哪怕冲撞皇帝得罪宰相的大臣,但的确只有包拯才真正做了一回青天大老爷。这不仅是因为他下断民讼,上弹权贵,更因为他的德行具足了一个执法者的一切必要之条件。
看看历史上的人物,会发现忠直之臣往往首先是个孝子。包拯也不例外。他在史书上留下的第一笔就很突兀,29岁的包拯中了进士,却因为父母的缘故,辞官不就家居十年。后来父母过世,直到39岁时包拯才又出仕,做了天长知县。他在 53岁时弹劾当时的翰林学士李淑,认为李淑对他80岁的老母亲“不尽侍养之责,妄驰仕进”,可见在包拯看来,孝是衡量德行的一个标准,而德行远比才学重要得多。
自然,清官者首先是廉洁的。关于包拯清廉的佳话有许多。北宋端州之地产端砚,为皇家之贡砚,但是当地州官却要征收十倍数量的端砚,以备打点送礼之用。康定元年(1040年)包拯知端州,一革陋习,严格按贡砚所需的数额征收,离任时,包拯没有收过一方端砚。对于“廉”,包拯的态度恰如其在呈递仁宗皇帝《乞不用赃吏》中所说:“廉者,民之表也;贪者,民之贼也。”对于贪官污吏,他主张永不录用,使“廉吏知所劝,贪夫知所惧”。
此外,作为一个断案如神的清官,必然要有洞察入微的机智。包拯知天长县时,曾有农人告状,说他家耕牛的舌头被歹徒割掉。由于割牛舌无利可图,包拯断定歹徒的动机是出于报复,于是不动声色令农人回家杀牛卖肉。宋时,杀牛卖肉事属违法。果然,不久割牛舌的歹徒前来上告农人杀牛。包拯破了案子,歹徒惊服。不过这还只是小的机智,而包拯的智慧不仅擅断人事,亦能仰察天意。庆历三年(1043年)包拯迁监察御史。当年上清宫失火。包拯为此上《请不修上清宫》折,引《汉书》之言劝谏仁宗说“人火、天火同为灾异;皆以朝廷政令参验得失而劝戒焉”,他认为这场大火是天意垂诫,故而要“励精治道,谨修人事,以答天变”,而不是重兴土木,耗费民力,背道而驰。
除了德行、廉洁、智慧以外,对于一个执法者来说,另一个不可或缺的品质就是仁,或曰忠恕之道。历史上有很多法家的代表人物,多数是比较严峻,严峻过了头就成了苛酷。而中华文化中有一种东西叫做中庸,有了中庸就不会走入极端。王法自然有王法的威严,但执法者还要心怀忠恕之道,才能是一个不致偏激的中庸的执法者,否则,王法很可能变成严刑峻法,虽有利于惩恶,却无功于劝善。而包拯就能够做得恰到好处,无怪乎元人脱脱为包拯做传时,说他“不尚苛刻,推本忠厚,非孔子所谓刚者乎”。
然而说起包拯的心怀忠恕,至少“看”起来并不太像。史书中描绘的包拯如同黑面判官,又说人皆以包拯笑比之黄河清,可见包拯一笑之难。如此一副石心铁面,不近人情,如何能心怀忠恕呢。其实包拯的不近人情,正是因为无私。一但无私了,人就会觉得他不近人情。
在成为一个清官的诸多品格中,无私是最难做到的。包拯早年未出仕时,就拒绝与权贵之家交往,以免日后为官时有所拖累。待到为官以后,他与故人亲党皆断绝往来,平日居家时,衣服、器用、饮食一如布衣。包拯的丛舅犯法,包拯依法责罚,此后亲旧屏息收敛,无人敢借着是包拯的亲戚而胡作非为。这为我们留下了一个大义灭亲的典范。而他对家人唯一的要求就是一部家训:“后世子孙仕宦,有犯赃滥者,不得放归本家;亡殁之后,不得葬于大茔之中。不从吾者,非吾子孙!”
所以在与亲旧朋党的人际关系上,包拯与寇准不同,能做到无所求于人;与范仲淹亦不同,能做到无所施于人。换言之,包拯心中所系的只有国家之法度,普世之规则,天下之大公。所以在二十五年的宦途生涯中,包拯是彻彻底底的心无所累,凭着一身正气,如天马行空,独来独往。而在他的刀笔下,弹劾过监守自盗的得宠宦官阎士良,弹劾过贵为皇亲国戚的张尧佐,弹劾过当朝宰相宋庠。影响最大的一次则是七次上疏弹劾当朝宠臣王逵,在最后一次上疏中,他直谏仁宗说:“今乃不恤人言,固用酷吏,于一王逵则幸矣,如一路不幸何!”其言激切刚直,朝野震动。有人说包拯遇上了一个好脾气的皇帝,其实仁宗成就了包拯的清名,包拯何尝不成就了仁宗的仁名呢。正因为包拯执法守正不避权贵,在元明时代的小说中,包拯化身为神通广大的日断阳夜断阴的下凡星宿。在后世百姓的信仰中,更化身为五文昌帝君之一,第五殿阎罗王,于冥冥中执掌着维护人间正义的权柄。
晚年的包拯权知开封府。按旧制,凡有来告状者,不得直接进入堂下,要将诉状转由府吏呈递。为防止奸吏借机敲诈勒索,包拯下令大开正门,百姓皆可亲至堂下,面呈诉状,直陈冤屈,一时府吏肃然。彼时东京城内有惠民河沟通淮水。巨室公卿多有在惠民河两岸修筑园榭,往往侵占河道,久之惠民河堵塞不通,涨水为患,严重时,坏官私庐舍数万,包拯查知原因后,不避东京城内的豪门巨室,毅然下令,将侵占河道的水榭楼台通通拆毁。在两岸民众的观瞻下,惠民河的汤汤之水向淮水奔去,河上曾经的画栋雕梁泥沙俱下地被洪流淘尽,那一派势不可阻的气势似乎在昭示着世间:滔滔天下惟公道,转眼淘尽泥沙。@#
大纪元 / 原文网址:https://www.epochtimes.com/gb/16/4/14/n7555734.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