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夏天,他有事要到六安去,急着赶路,直到月色笼罩大地,迷失了方向,也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了,于是骑着疲马,继续往前走。忽然阴云四合,暴雨如注,他望见道边有一些低矮的石头屋。他便把马系在树上,侧着身子钻了进去。
一会儿,雨便停了,四周仍然一片漆黑。这时他听到对面一室内发出悉窣的声音,接着便看到一个人从房内探出头来。披散的头发,坦露的背膀下,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碗,接着屋顶流下来的雨水喝了起来。突然一道电光一闪,这时他看到对方好像是个女的。
绛帻生一向胆大,悄悄地拔出剑,踮着脚尖靠近,想探个究竟。对方突然见到有人,急急返身躲避。绛帻生伸手一抓,揪住了她一把头发,大声喝道:“你是人,还是鬼?快点说,免得弄脏了我这把宝剑!”对方浑身发颤,声音发抖,说道:“是人。”
绝处逢生 (Pixabay)
绛帻生又问:“人为什么藏在这么一个地方?”女子忸怩不语,满脸羞惭。
在绛帻生不停追问下,女子道出自己的身世:
我本是滁州人,母亲生下我就死了,父亲是个盲人,擅长算命,摸骨,收藏了一些算命卜卦的书。二年前,有个世家子托人上门说媒,要娶我为妾。这人在赴金陵参加科举考试时,路经滁州,在我家附近见到过我。
我父亲本不赞同这门亲事,他常听到别人夸我长得漂亮,希望我能嫁个好人家,不要当人家的妾。我从小就看着父亲收藏的书长大,也学得一些命理,自知命薄,便请求父亲答应这门亲事。我想虽是作妾,对方总是个有头有脸的世家。提亲的人用了许多金钱孝敬我父亲,说成了我们的亲事。
科考后,夫君带着我一同归家。大妇看到我脸色很难看,此后一年多的日子,不许我和夫君亲近,当我是家中的奴婢,处处凌辱我。
就在三天前,大妇要我帮她梳头,我一时用力稍重,大妇大骂,说我存心谋害,抡起棍棒不停打在我身上。夫君当时在一旁暗暗叹气,却无可奈何。当时,我想自尽,但又不甘心。事后,便用铜钱占了一卦,占得了“遁之垢”,卦辞说:“坚冰泮春,陌路逢亲。卵完石碎,替旧更新。”我一看再看这首卦辞,感到人生还有生机,未来应该会绝处逢生,所以就决定了姑且忍耐,以待时机。
隔天一早,也就是前天,我侍候大妇画妆,无意间,衣袖拂落她的玉钗,玉钗落地断了。她怒火中烧,责怪我故意弄断玉钗,让她不吉利。因为玉钗是她父母给的陪嫁之物,不仅十分贵重,而且关系着她一生的命运。她怒冲冲地掀着我的头发,拉曳着我,叫我跪到粗糙的地上,又叫我脱光身上的衣服,用鞭子来回猛抽在我身上。鞭打后,她大吼大叫,限我一天之内赔她一支一样的玉钗。如果办不到,就休想活命!
我身无分文,怎能赔得起?万分恐惧之下,就偷偷逃了出来,躲在这石头屋里。
坚冰泮春。 (Pixabay)
绛帻生认为她一人住野地里,也捱不上几日,便劝她回去,但她死也不肯,露出自己的胳膊让他看。那胳膊上旧伤痕加新伤痕,真令人不卒忍睹。绛帻生顿时义愤填膺,愿认她作妹妹。他想出一个解救的对策,与她商量好,叫她还是藏身在那小屋里。
天一亮,绛帻生疾驰赶往她家拜见。家仆通报后,夫妇俩一同出来见客。
“两位好,突然叨扰了,愚弟是奉父命前来看望自家妹子。”
听完他介绍来历后,大妇傲慢地睨着他说:“你的妹妹不在了,我们家没有你们这门穷亲戚。”
绛帻生大怒,拔剑一挥,顺势劈倒庭前的一株大柳树,手指对方厉声喝道:“谁胆敢不让我见妹妹,我就这样对付他!”
这时,他们身边已经围过来一群邻人。邻人对大妇平日残酷虐待小妾,都替小妾叫屈,义愤填膺。一听说小妾的哥哥来了,都围过来看热闹,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数落着大妇的恶行。绛帻生听着邻居的议论,更加怒不可遏,说道:“如果见不到我妹妹,我就先毁掉你家的房子,然后拉你们去见官!”说完,一拳打去,把厚墙打了一个大窟窿。
他们夫妇见状,十分惧怕,放下身段央请邻人替他们说情,并立即派人去寻找小妾,一帮邻人也跟着去找。
好容易在石头屋里找到了人,但是小妾仍然恐惧万分,不敢回去。
邻人对她说:“你哥哥来了!你有个大力神哥哥,还怕那个女人吗!”
她假装问道:“我哥哥真的来到了吗?”
邻人说:“谁还哄你这个可怜的女人!你哥哥一来,见不到你,一剑砍倒一株大柳树,一拳捅穿一道厚墙。他这两下子已把你丈夫和那女人吓倒了,她还敢再欺负你吗?”
在众人的劝说下,小妾回了家,见到了绛帻生,彼此宛如亲人乍见,又惊又喜,热泪直淌。在场的人谁也不怀疑他们是亲兄妹;热情的邻居都来劝慰他们。两夫妇连忙吩咐家仆准备丰盛的宴席,在酒席上认了亲。大妇见风转舵降低身段,殷勤地款待了这位不速之客。他们留绛帻生住了三天,始终以贵宾相待。
在绛帻生告别的那天,夫妇俩准备了饯行酒,并送给他一份厚礼。绛帻生当众对他们说:“本人十五岁出外从军,妹妹跟着盲父过日子。没料到无知的妹妹竟然被骗做了妾,自从出嫁后也没归宁省亲。前不久本人回到家里,家父把妹妹出嫁的事告诉了我,嘱咐我一定来看看。来到这里,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受到如此的摧残!”说着,他牵过“妹妹”的手,掀起她的衣袖,让众人看那手臂上的层层伤痕,不禁流着眼泪说:“谁没有手足?见到手足被人摧残成这个样子,谁能甘心!往日的这笔账,本人暂且记下。现在当着众位高邻的面,把话说清楚:从今以后,这对夫妇如果胆敢再欺负本人的妹妹,敢动她一根毫毛,本人一定新旧账一起算,那时就不要怪我这武人鲁莽了!”邻居们都说:“这话很在理,我们都愿意作见证。”夫妇俩也低头认罪,并请绛帻生带信回去,请岳父大人不要挂念。
绛帻生离去以后,这一家人果然相安无事,小妾再也没受到大妇欺负了。绛帻生每次顺路经过,总要在那儿住上两晚,就像亲威一样往来。过了一年,大妇害噎病死了,那小妾被扶正了,成了这家的女主人,夫妇二人也十分谐和。
小妾终于领悟了卦辞里所谓的“坚冰泮春”,乃是指阴去阳回,冬去春来,苦尽甘来之意;“陌路逢亲”,是指意外遇见绛帻生,缔为兄妹,为她仗义相助;“卵完石碎”,是指大妇如石,小妾如卵,鸡蛋虽不能抗石,然而命运早有安排,大妇先亡而小妾得存;“替旧更新”那就是指新人将更替故人,意思最明显不过了。卦辞中所说之事应验不爽,亦何神哉!人若能忍辱负重,终能渡过生命中的难关,转化自身的业力,在磨难中千万不要轻言放弃!@*#
资料来源:清·许奉恩《里乘》
大纪元 / 原文网址:https://www.epochtimes.com/gb/21/11/28/n1340347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