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九年,曾国藩迈过了六十岁的门槛,到同治十一年他去世,这三年他也没让自己闲下来,仍旧奉旨办差,清理文件,会见外国使臣,并处理了棘手的天津教案。翻阅这三年他的日记,给人最大的感触是,他认真地度过了每一天。他生前,其祖父梦到巨蟒降落;他死后,金陵涌现火光异象。生前身后皆有奇异,皆伴瑞兆荣光。
同治九年发生了天津教案,五月二十六日曾国藩奉旨查办天津教案。他启程前,于六月初三预写了几条遗嘱给两个儿子,以防不测。
奉旨办理天津教案
当时,天津流传一个谣言,说天主教诱拐儿童,并将其挖眼剖心等。一群地痞无赖滋扰生事,像疯了一样当街行凶,殴打教民。法国领事丰大业到县衙讨说法,向知县刘杰开枪,导致民情激愤,酿成惨案。暴民殴毙法国驻天津领事丰大业等二十名洋人,而中国教民有三四十人被杀,六个教堂和外国机构被焚毁。
曾国藩调查教案面临很大的压力。内有国民群情激愤,外有洋人施压,以战争相威胁,要天津知府张光藻、知县刘杰抵命。曾国藩拒绝交出知县刘杰,为此哭了很久。然而三口通商大臣祟厚逼着曾国藩交出了刘杰。除了张光藻、刘杰二人,曾国藩下令缉拿暴民。刑部判决张刘二人流放黑龙江。对此曾国藩深感疚愧,联同李鸿章凑了一万一千两银子,送给张刘二人,并写信给盛京、吉林和黑龙江三省将军,恳请照顾好他们。
不计谩骂 静思古人修身工夫
尽管这样,京畿士绅仍是不满意曾国藩的判决,他们聚众闹事,捣毁了曾国藩为湖南会馆题写的牌匾。曾国藩久历人事,经过了大风大浪,这些事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当人们都在谩骂他时,他可是在细细地体会古人所说的话。九月二十二日这篇日记中,他写道:
“是日思古人工夫,其效之尤著者,约有四端:曰慎独则心泰,曰主敬则身强,曰求仁则人悦,曰思诚则神钦。”别人骂他,他不放在心上,而是静静地思考古人修身的四个主要方面。他感叹自己已经老了,但仍希望能够再下些工夫,哪怕能取得万分之一的成效,他也心甘情愿。
在繁忙的公务中,他度过了同治九年。一转眼就到了传统新年。
作联自箴 禽里还人
每到过年时节,面对新年气象,已经六十多岁的曾国藩仍会鼓励自我。同治十年正月十七日,他写了一幅对联,用他的话说“作联自箴”:
“禽里还人,静由敬出。
死中求活,淡极乐生。”
从禽兽俗欲中返回人的本性,人心安宁由肃谨而生。从死亡中求得生命,从极其恬淡中感受着生命的喜悦,不为贫贱富贵所动的喜悦。这二句话,一句出自《孟子》的“养气”章的意思;一句出自《论语》“疏水曲肱”章的意思,以此断绝钻营私利而束缚了自己的本性。
当人过度地追求私欲时,就会逐渐丧失人的本性,而坠入禽兽一流。所以古时的先贤主张去掉私欲,恢复人的天良本性,这就是“禽里还人”。
官场似乎像一个炼钢炼金的熔炉,有人在官场化成了炭渣,有人则炼成了真金。究之之分,全然在一个“心”字。从记载中,看到曾国藩所追求的是:慎独者,因内省隐匿的细微念头,从而使心里安泰;求仁者,存心养性,民胞物与,以无我之大公,从而使人喜悦。在官场的熔炉中,他有意识地炼就着自我。
从他的日记看,每天日程安排得很满,披覆公文,检阅各地军营,督察江南制造总局,审核案情,阅读经史。仅同治十年,十一年这二年,他阅读的书籍,就有《论语》《孟子》《易经》《史记》《资治通鉴》《香山诗集》《阅微草堂笔记》《绿野仙踪》《古文‧气势之属》《庐陵学案》等等。
他每天坚持读《资治通鉴》,披览《宋元学案》、《理学宗传》等书,他有意不让自己的身心有一日之安逸。到了年末,他写了几首诗,十多篇文章。看他此时的日记,不见记载身在官场的风光,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苛责。
年谱述及转世之说
曾国藩久历人事,人生应当如何落幕,也逐渐摆在他面前。有时看到一些迹象,他都会自然地联想到自己。
民间传说曾国藩是大蟒转世。据《曾文正公年谱》卷一记载,嘉庆十六年十月十一日亥时(21点至23点),正是万籁俱静人定之时。曾国藩的祖父竟希公,就在这天夜里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一条巨蟒盘旋在空中,旋绕着降落在曾家宅院,继而进入内庭。巨蟒在地上蹲踞了很久。竟希公看着眼前的景象,一下从梦中惊醒。这时,他听到家人报讯,孙子出生了。竟希公想想梦境,这个孙子出生之时,正是巨蟒入梦之时。他认为这是个极好的兆头,高兴地说:“这是家门之吉兆。曾氏门庭日后必会兴盛。”
因此曾国藩是大蟒转世的说法就传开了。曾国藩一生患有顽疾疥癣,皮肤常年瘙痒,以致抓挠得体无完肤。到了晚年,曾国藩似乎也相信了他是大蟒转世的说法。所以在马谷山,曾国藩在厅堂与人交谈时,忽然从房梁上落下了一条大蛇。人对这个世界,似乎有时会有特别的感应。他心里暗想“似亦不祥”,认为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人事代谢,故友凋零。每当睹物思人,或听人言及故交,曾国藩也多了几分伤感。
同治十一年(1872年),曾国藩六十二岁。正月初二日,他拜访了吴廷栋宅。席间众人谈到了倭仁的遗疏,都是交口称赞。当初曾国藩写日记反省己身,修诚意,就是效法了倭仁。他有感于昔日故交均已凋零谢世,心中一阵黯然神伤,带着几分伤感离开了吴宅。
晚年风烛摇曳余辉
同治十年秋天,曾国藩也就六十多岁,却宛如即将燃尽的风烛,在风雨中摇曳着仅有的余光。同治十一年,他脚部时常抽筋,右脚麻木,每次都要很久才能恢复。前河道总督苏廷魁(1800年—1878年)早年是都门的讲学之友。有天苏廷魁途经金陵,曾国藩听说老友要来,就出城亲自迎接。但因病发,曾国藩感觉舌头发硬,意识飘忽,能听到感受到别人说话,但他却说不了话,在日记中自称“痰迷心中”,在众人的劝说下,他只好返回了官署。
曾国藩无法外出访客,苏廷魁便来到官署看望昔日的学友。就在同一天,曾国藩还与李瀚章共同拟了一封奏折,奏报淮南盐政情况。自从肃清太平天国后,曾国藩首先整顿盐政,刊定了系列章程。在沿岸各地设立招商局,各省设立督销局,又在瓜洲建立总栈,以方便商民往来。八年之中,征收课银共计二千多万两白银。曾国藩在军中,无论公函还是私信,均是亲自处理,从不假手于人。晚年,由于他眼睛有疾,视力衰退,只得令幕僚亲友拟稿后,然后再核查修改而已。即使后来右眼失明,凡是最紧要的公函书信,他也不假手于他人。
曾国藩早年讨厌过庞作人,在日记中毫不掩饰地表达对此人的厌恶。但这个厌恶之情,并没有将他带入更膨胀憎恶的境地。回顾他的一生,他表现出对人的厌恶,始终不会持续很长。尽管厌恶,当庞作人将文章拿给曾国藩时,病中的他仍会坚持认真地批阅。
溘然而逝 金陵现异象
同治十一年(1872年)二月初四这天,曾国藩与其子曾纪泽在花园散步,刚走没多远,曾国藩连呼双脚麻木,曾纪泽赶忙把父亲搀扶到书房。曾国藩在书房端坐了三刻,溘然而逝。他死于任上,两江总督衙门。
这天戌时(19点至21点),金陵城下起了毛毛细雨,虽然天色已经昏暗,忽然城中出现了一片火光。江宁、上元两县的县令都以为金陵城着火了,急忙下令派人救火,但是人们都没有见到火源,只看见一团红光,圆圆的犹如镜面,出现在西南方。过了很久,才逐渐散去。
江南士民为曾国藩痛悼悲哭。他去世的消息传到京城后,皇上震惊伤悼,为此辍朝三日。
回顾曾国藩的一生,几乎每一天他都过得很充裕,认真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的生命,有过卑微,有过贫寒,有过显赫和荣耀,无论身处哪一种处境,他都用心地珍视所有,认真地走过一场。在浩瀚的宙宇,即使再显赫的达官贵人,无疑都是微弱渺小的。曾国藩就在滚滚红尘中,顺天时,尽人事,让卑弱的生命绽放光采,永耀不朽丰碑。@
参考资料:
《曾国藩家书》
《曾国藩日记》同治九年至同治十一年
《清稗类钞》卷六十五
《曾文正公年谱》卷一、卷十二
大纪元 / 原文网址:https://www.epochtimes.com/gb/22/4/18/n1371476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