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焦點:親歷坦克無情輾壓,見證天安門、木樨地真相;痛斥中共「黑幫治國」釀苦果。艱難反共35年,槍聲中逃走的歷史劫餘者;李英之鏗鏘憶述!
【歷史劫餘者 一路艱難反共 三十餘載】
李英之,祖籍江蘇淮陰,60年代他隨父母遷往烏魯木齊,並在那邊長大。
後來,他考入了北京大學「歷史系」,北大的氛圍讓弱冠之年的他,對自由、祖國、理想、正義等價值觀充滿了強烈的追求。
1989年從4月開始,李英之全程參與了「八九學運」。他也是六月四日清晨,一直堅持到最後才離開紀念碑的學生之一。
當年他正值意氣風發的年代,本以為藉著那個壯闊的歷史局面,中國可以迎來開放和民主。但當時沒人想到,從學生絕食抗議、慷慨演講,換來的卻是坦克進城,換來了荷槍實彈的軍人向民眾開槍。
中共的血腥鎮壓帶給人巨大的衝擊,李英之的滿腔熱血化作悲憤和動力,他選擇留在中國,希望盡一己之力,改善中國社會的進步,矢志於平反「六四」,讓中國實現真正的自由。
但世事難料,中國的政治環境從未出現改革的希望,反而愈加緊張。
每年「六四」「兩會」等敏感日,李英之和許多維權人士一樣,被限制、被控制。他在中國生存下去的空間越來越小,被迫搬遷、被迫關閉生意、不讓他的孩子上學……疫情三年,他感到經濟壓力巨大,又有自家孩子的健康等原因……
在「八九學運」三十多年之後,李英之在2023年攜妻女來到美國。他說這對他來說是換了一個戰場。
【三十多年的堅持 做一回「人」】
李英之:說三十多年的堅持,這個話說起來很輕快,但是做起來那是非常沉重的。而且要說到你是不是堅持了,是不是堅持了三十多年,我想說的就是首先在1998年之前,我的「30年代」就是說中國的90年代。我們做的抗爭運動,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因為時間也挺久遠的,那確實在堅持,對吧?當然另一方面,我也不是說富二代、紅二代、什麼學二代,我們就是個平民子弟。
我父母是從江蘇的農民到烏魯木齊去當了一個工人,我母親因為孩子多,我兄弟姊妹有5個,沒有工作,一直在家照顧孩子。所以,我就是一個工人子弟,我們始終面臨生存的問題。所以你這堅持過程,你始終要權衡利弊,要去工作,一半的精力要忙打工,2012年以後參加維權活動。
這些年,我擔任各種職業的身分,包括做廣告、包括在學校當老師、包括做收藏業務。2000年—2011年,這11年間,我在中國各地就是奔波嘛,有時候我覺得我就是用雙腳把自己的故事寫在這片土地上。
而中間在2009年「六四」20周年的時候,我帶著橫幅去了廣場,做一個表達。後來,我就有兩年去做這個,我覺得中國的問題是「文化」,不是「政治」。所以我想說學歷史,推動第二次中華運動。我當時編了一個小冊子,寫了2—3個月,想做這個,然後還出了自己的一個文集。2012年以前(總共)就是四本印製文集,還寫了很多部落格上的文章。
結果到了2012年就是「習、李」上台,尤其是6月份,李旺陽先生的過世,對我刺激非常大。我才意識到,你在中國你要做「政治反對派」……我們都知道1998年組黨,1993年1992年胡石根先生他們也搞組黨,那抓進去就10年以上判,你啥也幹不成。所以這時候,雖然李旺陽先生他是因為「六四」關了很多年,那麼我對他的死,確實對我震動非常大,他們付出非常多。
那我想的就是從維權的角度,就是,你不要講他是一個政治事件,你就講他是個人,他不能這樣死,你對一個普通人,也不應該這樣做。所以,從人道、司法的角度,最後因為這個事我發起中國民間維權聯合會。湖南的李華明老兄比較支持我,比較推動這個事情,我才走上了維權之路。維權時代開始,維權領域非常寬廣。他不是你搞一個政治反對黨,你說共產黨(不好)我要搞一個民主黨,不是這樣的。那你可以做維權,有拆遷的、有上訪的。我自己社區的業委會選舉,人大代表選舉這些事情,事無鉅細,很零碎的。
你比如說,你要搞「業委會」,你要申請,要大家業主給你交材料,組織,那都開幾十次會議。國保他沒有對我打壓,因為他覺得,這是在你社區裡的工作。但是這些,都是中國實現民主的基層基礎的東西。
所以說,我可以說,三十多年,我們是堅持下來了。我這個人也不是說非常複雜,比較單純,就是抱定這個信念去做。因為一生一個夢想,那我自己還感慨,我說,有些人說有來世、有什麼,我說我這一生,我認為就是做一回「人」。人走了,天堂、地獄,我不知道,我知道人走了不會再來了。而我這一生就是做了中國人,對不對?我做一回人,就是中國人,我不是別的人,對不對?那我就是要為這個事情。
人是環境的產物,我就是20歲到了北大,我要不到北大,我到新疆大學,我一定不會這樣。你就是在那個環境造就了你,青年人一定是愛這個國家的。青年人天然有理想感,理想主義,天然的正義,非常強烈的熱情。我們就是被造就成那樣的青年,那麼加上1989年的經歷,加上(我在)看守所(被)關了半年。我就說「時代在下行」,但是我的青春要「上行」。所以說,值不值得,首先我沒有違心。
共產黨的那個官場我一天也待不了。我不可能天天說違心的話這樣生活。我沒有違心,我就要走(維權)這條路。所以說一個人不違心,愛我所愛,義無反顧,這樣的人就是值得。所以我覺得是值得的。今生今世選擇了這條路。
【八九學運35周年 六四親歷者 鏗鏘憶述】
扶搖:今年是八九學運35周年,作為親歷者的李英之,已經身在自由社會。「六四」紀念日這天,他在中共駐美大使館前鏗鏘回望當年的經歷,一切彷彿就在昨日。
李英之:35年了,真的很漫長。肯定想起來是有一種特別悲憤甚至絕望的心情,就是「六四」這件事情,1989年這件事情,這麼多年了都沒有平反過。也就是中共專制的政權暴政還在繼續,這說起來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真的很漫長。我到了海外以後,有一次,在網路上,旁聽西藏的一些人士談1959年的事情。
當然,西藏我了解得少,因為我在國內也看得少。當然,共產黨有共產黨的宣傳,當時上來就是65年。我一聽,當時就一震,我說65年,我這35年也都覺得長。所以說,你還要等幾年呢?35年,我55歲了,我那時算是最年輕的,我們比88級小的,19歲。我89年20歲,88級是一年級,我們是二年級。
漫長的歲月會吞掉人的生命,而且是你最重要的年華,20~50歲。確實讓人想起來是絕望,但是另一方面已經很多時間過去了。那這個事件,總有個時間吧,對吧?你八九「六四」這件事情,我說的這個平反不是共產黨平反,就是中國一定會實現民主自由的話,就會對八九「六四」平反。那現在35年過去了,還要35年嗎?如果還有15年,還有5年呢?
另一方面,所以說你應該要高興,這個已經35年了,後面的日子會短,這個中國的專制是要結束的。而且現在也看到,尤其這個人現在在中國的執政十幾年,把中國搞成啥樣,越走向大局要改變的時刻,也有這個欣慰的高興的一面。
今天早晨,我有幾個瞬間產生的想法,因為我一直在堅持寫詩。
我想了這麼幾句:「為你流了多少淚,為你走了多少路。你是永遠的初戀,美麗永遠在,對你的愛永遠在。你也彷彿耶穌受難,但你必復活。」
當中國的自由民主取得勝利的時候,我把這首短詩,今天早上我即興想到的,今天要接受採訪,這個視訊採訪。那我把這個題目就叫「1989」。
那麼同時,我這段時間也聽歌曲,以前聽披頭四樂團唱的《Yesterday》。這首歌我也沒太聽懂,最近老聽它旋律確實比較獨特。那麼昨天晚上睡前呢,我又聽了。我突然想到這個歌詞呢,用在我這件事情,用在1989年這件事,挺貼切。
他是這樣說的,他說:I believe in yesterday。我沉眠於昨天。我加一句說:Yesterday is 1989,昨天就是1989年。他的下面的歌詞是說:I’m not half the man I used to be,這個意思是說,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但是我把這個字改成啥呢,我的英文不太好,我就改成啥呢:I’m the man I used to be in 1989。我還是我。
扶搖:當年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如今已經是年過半百,歲月抹殺了青春,但抹不掉的,是李英之刻在骨子裡的血和淚的記憶。
李英之:從4月15日胡耀邦去世(當天)到6月4日其實也就是50天,50天時間不長。
那我跟你講我考到北大呢,我是在一個新疆烏魯木齊中學,我不是什麼重點,不是省重點、市重點,我就完全靠刻苦,就是我們平民子弟。我是受罪的,年輕的時候就刻苦吃苦嘛。當然很多考到北大、清華的也都是很刻苦的,確實是這樣的,雖然條件好的也是。所以說,有這個毅力參加這些事。
1989年,我是在4月17日,我們這個時間前後參加遊行,4月19日夜裡去,凌晨回來到清華門前靜坐,然後4‧27大遊行,4月22日在天安門廣場給胡耀邦開追悼會,那廣場很多來靜坐的學生,我當時也坐在下面。
那麼五四大遊行絕食,5月12日晚上在北大三角地討論絕食,我上去做演講,當時就講一兩句話,下面的人就瘋狂鼓掌。那時候大家情緒都非常激動,我做了一個短暫的演講,就是推動支持這個絕食。我就講我們,現在我都記得非常清楚,我是一個歷史文科學生,但是我們下功夫苦學,就天天泡圖書館,泡圖書教室,不比理工科學生差。但現在,你這麼學為了什麼,當時你現在看到國家這樣子,那一定要去支持。當然你也可以說20歲的時候,你對很多的事實,是不太了解,但很單純,很理想。
所以說,這個絕食呢,從5月13日~19日都參加了。然後這個19日我是因為當時絕食5天以後,醫院好多護士到廣場去聲援去。我後來舌頭下面是潰瘍嘛,我回到學校那個潰瘍還一直在,人會發生很多生理反應,所以精神上也是這樣。我坐在廣場絕食的時候,我倒沒有暈倒過,我坐在我對面的一個國政系的八七級同學叫吳沖,他在我面前晃著,就倒過去了。
他就是暈倒了,我倒沒有(暈倒),然後這個絕食完了以後,就是送到醫院待了1~2天,兒童醫院,送到北京兒童醫院。然後回到北大,那廣場那個情況還很惦記。
【六四真相 坦克無情輾壓 差點沒命】
扶搖:李英之一直研究歷史,他也稱自己是「歷史的劫餘者」。他說每到「六四」紀念日,他的心情都是一樣的,悲哀,揮之不去。
李英之:6月3日晚上,我下午5~6點吃完飯,就騎單車,看到記者也騎單車,那可能要騎1~2小時到天安門(廣場)。我當時就騎到復興門,離木樨地不遠。東長安街天安門人潮就人海一樣,那都是人頭,當時廣播上還廣播著這個。我就講講,那天晚上我的經歷,這個東西不是所有年輕人都經歷過,也不是所有1989年的青年都經歷過的。所以說好多事情,你一定是強烈震撼你的心了,對不對?就身如其境了。
那麼看到人潮滾動,我就沒有走長安街,我就騎單車走南面那條街,就是復興門橋下往南面走,沿著南面那條線,我就到了天安門廣場。到了天安門廣場,我現在記不太清楚,待到8~9點鐘沒事,那時候人並不多。我應該到9~10點鐘左右,我就騎單車到南面去看,我到永定門那邊去看。
那麼這個就是恰恰我選擇了,我沒有選這個木樨地,我沒有選西長安街。如果我選在那兒,我想也許我的命也有可能(就丟在那兒)。看了傅高義在《鄧小平時代》裡面講的話,就是說大概是6月3日晚上11點左右,鄧小平給遲浩田國防部長下令,你今天晚上你是必須把這個部隊,投送到天安門預定的清場,就是要把他們趕走,你不管用什麼(方式),不惜一切代價。那什麼意思?那就幹吧,開槍打呀。
那麼木樨地到天安門4~5英里的路程,他們花了4個小時。這個木樨地死人,有些人描寫坦克車直接就輾過來,一個坦克車輾過去死了九個,傷了幾個。方正也描寫,他當時腿怎麼被輾到的這個情景。我就說我沒去那兒,這都是全都是偶然。我就說我要去木樨地那兒,會咋樣?
我到了永定門我騎車一路,我也不知道多遠,因為到永定門那條街就是正對著天安門往南去,騎了肯定4~5公里停下以後,天色很黑,我現在記得很清楚那個場景,就是從南面來了一個男的,上來就把停在路邊的軍車兩個點亮的燈,拿棒子給敲碎了,然後他就喊了一聲說:他們來了,軍隊來了。他就趕緊躲開了,我們也趕緊躲開到路邊。
記得一百多人吧,就是士兵,都是荷槍實彈就跑過來了,跑過來他那個當時是有槍聲。這個槍聲是往前打,還是往天上,我不能記得很清楚,就是他朝沒朝(我們放槍),但是,他是往前,他沒有往左右兩邊開,確實有槍聲,肯定也有鳴槍示警。
他跑過去以後呢,後面的老百姓群眾就拿著石頭、就拽他們,當時就有一個當兵就倒在地上,倒在地上我記得很清楚。我上去還有一個北京高三的學生,我們上去看那個士兵,眼睛腫得跟雞蛋一樣,臉上是血,我們哪見過那個場面。
我哥哥當時當兵,我哥哥比我大兩歲,他屬羊的,我屬猴的,他當兵的,我一下想起我哥哥。
然後我們就跟別人拿那個板車,因為那個戰士已經昏迷了,反正我知道他是江蘇東海人。我同班同學有江蘇人,就是江蘇的連雲港人,東海屬於連雲港,他是東海人。我知道這個人。我們把他拉到板車裡,拉到周圍的醫院交給醫生,我現在想想那個戰士,應該只有18歲。
他是死是活,我不知道。這是我這麼多年35年後才披露的,當然我在我的自述裡,也寫過這個東西。完了以後呢,我就回到永定門的大街上騎著單車,我就往回跑,就回天安門。當時路上也沒遇到士兵。跑到天安門呢,最後的場面就是大家都聚到紀念碑上面。
當時就是劉曉波、周舵他們就談判。我就看著當兵從人民大會堂衝出來,衝出來跑到這個紀念碑下面,那刺刀就對著上面,那意思是你不聽話,那我就刺刀往上走,接受談判,就撤兵了。然後我們就排隊離開這裡,應該是4~5點。我記得非常清楚,還聽到清脆的槍聲打在那個紀念碑上,那個紀念碑上還有槍眼的。
我離開以後,我們是從南邊正陽門往西拐,到人民大會堂的後面。人民大會堂後面就是西邊,我走了,後來我就離開這個隊伍,當時還有老百姓夾隊地送我們。大家都很悲涼,我們也默默的。當然後來知道有幾個人,也是那個時候撤離,因為我在國內有一個維權人士叫劉少明,他告訴我,他也是那天晚上撤離,他也是一直堅持。他年歲比我大,後來聽周峰鎖、李恆青說,他們倆清華的怎麼撤離,別的我就不知道,就是我們都是那天離開的。
我離開以後,到長安街上,我記得非常清楚,那個坦克車輾過道路,輾過那個道路的水泥啊。長安街那條路,水泥怎麼能經受坦克車的輾,哪有這種事。只有這個閱兵的時才用,那個道路就輾碎了,水泥就成齏粉了,然後它往前開。周圍路邊的長安街兩邊的民眾,就拿石頭去砸那個,當然我沒有看到。
當時那個場景,就是那個坦克上面有機槍啊,沒有說坦克車的砲筒裡爆炸了,那沒有。然後路邊也看到幾個屍體,是燒的。人被火燒那個屍體,是非常醜陋還掛著,這個我也看到了。怎麼回事、怎麼造成的,我不清楚。
我還記得幽藍的天空,我在木樨地的那個地鐵站口,就遠處打了槍聲,我們躲在那個地鐵口,看遠處的槍聲的情形。我回到北大是6月4日早上10點,系上都在找,回去都在找嘛,那一定是發生這樣的事。
我回去那天,是陰天,陰沉的,大家有的人都戴了黑紗,然後就是一片悲戚的氣氛。你想北京發生這樣的事,全國各地的父母,他都不擔心孩子嗎?就來催,我就收到我叔叔電報,我叔叔電報說,奶奶病危在江蘇。我們老家淮陰,說你趕緊往回趕,他實際上善意地騙我,我就拿著電報,我哪想是假的呢,就拿著電報往北京東站走。
6月8日晚上走著去,沒走成,路上車站當然都是當兵的。已經6月8日了,沒走成,我就騎車回來,還拉了個北京理工大學的一個學生,這孩子是88級的比我小一歲。我們倆就一起走,走到西直門,那當兵的就攔住我。我當時還很激動,我跟他講,我們「反腐敗」,我氣勢還很強。然後他從我書包裡,翻出我在廣場的日記,我一直寫日記,我這麼多年都寫日記,到這個廣場記的日記,絕食的日記,都記著。他一看這些東西,我們當時去絕食,我還寫了遺書呢,我二十歲我無所謂,死就死了。
那寫了遺書得很悲壯的,人年輕就是這樣。現在我五十多歲,你跟我說這前面的路,就是要死,你要去幹嘛?不一樣的,年輕就是這樣的。
然後他收(日記)了,就把我送到附近派出所。結果那裡很多人,送到那進去以後,7—8個當兵的給我,我蹲在地下,圍著我,腳踢兩下都算輕的。我後來關在看守所裡就聽說,有些人就是打傷的呀,有沒有打死的呢?
現在國內好多維權人酷刑的,最近有孫寧,就是國保跑到他家裡搞兩下,你知道發生了什麼?然後跟著,就是在那個房間裡亮了個大燈,讓我想起看共產黨編的電影裡面,審訊共產黨人的鏡頭……
一個警察,人長得還挺周正的,上來就抓著我頭髮往牆上撞,然後一巴掌從正面劈過來,當時我的門牙,就鬆了,好歹沒掉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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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新聞大家談》製作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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