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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大饥荒,造成中国数千万百姓饿死,包括孩子

五、大饥荒

1. 各种数据

红色经济学家、八级高干千家驹(1909~2002),《千家驹自撰年谱》(1999):中共内部对饿死人数有过三次统计。1963年4月统计1200万,1964年统计1770万,1965年统计2215.7万。[1]

前中共中央体制改革研究所长陈一咨(1940~2014),披露调查数据:饿殍4300~4600万;另一份提交最高领导人的则达5000~6000万。陈一咨称这些资料与数据绝对可靠。[2]

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共和国重大事件纪实》(1998)——

中国人口总数在1959年是6.72亿人,1960年为6,62亿人,即减少了1000万人,1961年比1959年减少了1300万人,按照当时出生与死亡相抵后20‰人口净增长率推算,正常情况下1961年总人口应比1959年增加2700万人,两者相加,1959年至1961年的非正常死亡和减少出生人口数,大约在4000万人左右。[3]

朱德秘书廖盖隆(1918~2001):据统计在这期间,非正常死亡的人数达到4000万人。[4]

2004年6月,1936年加入共党、中共中央书记处农村政策研究室主任杜润生(1913~2014),向美国约翰逊教授提供的数据——

大跃进“平调风”、“浮夸风”,破坏了农民对国家经济发展的预期,食品短缺,供应困难,致使3000多万人付出生命代价。[5]

中共史家胡绳(1918~2000)主编的《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

据正式统计1960年全国总人口比上年减少一千万。突出的如河南信阳地区,1960年有九个县死亡率超过100‰,为正常年份的好几倍。[6]

中共经济学家许涤新(1906~1988)主编的《当代中国的人口》(1988)——

全国人口死亡率1960年高达25.4‰,农村地区高达28.58‰。据有关部门统计,超过20‰的有675个县,其中超过100‰的有40个县。……据1964年普查资料回推,1961年人口应当是64508万,比原统计数大约减少1486万。[7]

2005年,人口学家、全国人大副委员长蒋正华(1937~ )的最低下限:1700万。但用他另两套统计数据,大饥荒对全国人口的影响则为5000余万。[8]

国家统计局数据,1955~1963年全国人口一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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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新中国五十五年统计资料汇编》,页6。

1959~1961年净减1348万。再据1955~59年人口年均增长率21‰,每年应递增1400余万,1961年人口应为70006万,实仅65859万,缺口4147万。

全国675个县死亡率超过20‰,其中40个县超过100‰,河南光山、商城;贵州湄潭超出200‰。[9]

1949年前的2129年间(前180~1949),气候导致旱涝飓疫饥等原因致死万人以上记录203次,死亡总数2991万。[10]

2005年9月,中共政治局两次讨论,决定向省军级高干通报1959~1962年饿殍数据:1959年17省级地区522万(城镇95.8万余);1960年28个省级地区1155万(城镇272万余);1961年全国1327万(城镇211.7万余);1962年全国751.8万(城镇107.8万余);合计3755.8万。严禁公开,只准有限高干接触原始档案。[11]尽管1959年仅提供17省数据,总算替祖上认下这笔倒账。

2. 人食人

1960年4月14日新华社《内部参考》,〈甘肃等地发现“吃人肉”案件十七起〉——

据甘肃、宁夏回族自治区和贵州等地11个县市的统计,今年以来发现“吃人肉”案件17起。其中甘肃11起,宁夏、贵州各三起。在这17起案件中,惨遭杀害的有15人(内小孩13人),掘吃尸体16具。从作案的22人的身份来看,地富反坏分子11人、反动道徒2人、中农2人、贫农3人、小商1人、家庭妇女3人。

但归因:①少数民族野蛮恶习;②迷信人肉可治病、长生不老;③一些“地富反坏”故意趁春荒煽动吃人肉,制造恐慌,藉以诬蔑社会主义制度。[12]

1998年第6期《百年潮》,前信阳专员张树藩(1918~1993)〈信阳事件:一个沉痛的历史教训〉,被删去一段——

信阳五里店村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将其四五岁的弟弟杀死煮了吃了。因为父母都饿死了,只剩下这两个孩子。女孩饿得不行,就吃弟弟。这个案子送到我这里我很难办。法办吧,是生活所迫。我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还是把这个小女孩抓起来了。我的想法是,不抓起来也是饿死,不如让她进派出所,还有口吃的。[13]

张树藩秘书余德鸿:

粮食被征购走了,秋收刚过农民就没粮食吃。……看到两棵榆树被砍倒,树皮被剥光,有人还一边剥一边吃。第二天到唐坡,高粱还没有打苞,就把秫秆青的吃了。这还是秋收过后不到一个月的情况。以后的情况更惨了。不久,食堂基本都停了。到了农历十月草根树皮吃光了。以后就大量饿死人。我家在淮滨县防胡,回去两次。阴历年前从包信到防胡九公里路边看到六具尸体,回到离我家五公里的防胡路两边死人一片,100多具尸体在野外没人埋,走到河塘两边的苇塘里,又看到100多具尸体。外面传说尸体被狗吃了,还说狗吃人吃红了眼,这是不符合事实的,狗早被人吃光了,那时哪有狗?

……防胡西边的刘长营村,一家姓杨的,大人死了没抬出去,剩下三个8~12岁的小孩靠吃大人的尸体维持了几个月。后来从他家里清理出一堆人骨头。孩子说人的脚跟和手掌最好吃。

信阳淮滨县防胡乡高油坊小队会计余文海:

高庄生产队的高鸿文……修铁路去了,他老婆把三个小孩都煮了吃了。在外面片死人肉吃的人不少,片大腿和屁股上的肉,饿死的人很瘦,肉不多。片来片去,外面的死尸有的只剩下骨头架子了。那时吃人大多是吃死人,吃活人是个别的。[14]

安徽省委农工部副部长、凤阳工作组长陈振亚〈关于凤阳问题的报告〉(1961年2月1日)——

……出现了人吃人的残酷事件63起。大庙公社五一大队陈章英和她的丈夫赵夕珍,将亲生的八岁男孩小青勒死煮着吃了。武店公社中拌井大队王兰英不仅拾死人来家吃,还把人肉冒充猪肉卖掉二斤。[15]

凤阳梨园公社小岗生产队严俊昌一位亲戚,见有人上死人塘割死尸腿肉,她也去了。一开始有点害怕,后来就习惯了。[16]小岗村34户175口人,死亡+逃亡,最后只剩10户39人;饿死67人,死绝6户。[17]

亳县人委办公室主任梁志远记述(稍浓缩)——

城关公社葛鱼池生产队一个名叫实话的农民,1960年春吃了自己的侄女,因其哥嫂都饿死了,剩下一个八九岁的女儿由他收养,不久也饿死了,被其煮吃后,实话本人精神紧张,曾患病多年。

双沟公社王阁大队大王庄王玉珍是我亲姐夫,他家七口人(其祖母1959年春饿死),1960年春第三个孩子饿死了,他与我姐把孩子夫妇煮吃了。在吃后腹泻不止,于3月28日前后他俩与母亲先后死去。他俩死后,剩下一儿一女两个孤儿,被送进大队孤儿院,后被我和妹妹分养成人。

魏岗公社逯楼大队陈营生产队马××,丧尽天良,毫无人性,在其父亲饿死后,不仅吃了父肉,并煮熟以每斤1.6元出卖。

魏岗公社张任大队荞庄生产队40多户的村庄,十多户吃人肉,1960年春几乎每夜有人下地扒死人,弄得好多死人户夜间下地看坟,防人扒吃。公社也知道情况,但也无法制止。

1960 年,五马公社李吉楼大队刘洼底生产队两个孤儿——15岁男孩满堂、12岁女孩小卞在家人饿死后,学别人吃人肉。他们准备了一条绳一条扁担一把镢头,白天看准新坟,夜晚去扒尸。有时砍掉一条腿,有时砍掉两支胳膊,用绳子捆好,小扁担一挑,抬回家煮吃。虽经劝说,他们不听照吃不误,最后一回吃多了,满堂腹泻不止而死,其妹不敢再吃。

观堂公社张庄张韩氏一家四口,1960年春饿死两人之后,身边只剩下一个女儿,经常和她争饭,迫于饥饿人性丧失,打死了女儿煮吃。之后精神稍有失常,不断叫喊女儿的名字。1960年张庄多户吃人肉,半公开,谁都知道谁吃了,只是不说。

大杨公社丁固李集邵庄孙其龙,一家八口,1960年春饿死几口后,对其中活着的一个儿子(是秃子)打死吃肉,因吃人肉引起家人腹泻,致使全家死亡。大杨公社钓台生产队张秀英饥食自己孩子,不久又打死邻家小孩,被捕后供认不讳,判处死刑,瘐毙狱中。

五马公社黄营大队郭桥村57岁凶犯杀死13岁男孩连臣,当夜煮食,白天在村口充猪肉出售,逮捕后承认全部事实,判处死刑,未及执行死于狱中。

1960年春,五马公社泥店王楼村,王×氏打死争食的十多岁女儿。不少村民扒坟食尸,一妇多次吃人肉,这天刚煮熟一盆,被村吏拿个正着,连人带肉送到会场。批斗还未开始,饥民闻到肉香,有人说“我来尝尝”,抓起一块就吃,众人一哄而上,抢吃一光。县农行离休干部王××:“我爱人在场也抢吃一块,并说很香。”干部们尴尬惊呆,批斗大会不宣而散。

双沟公社后李营生产队,屡屡发生“吃人肉”。农民李春祥家刚煮好一盆人肉,被村干部逮个正着,召集批斗大会,刚端出“赃物”,饥民一哄而上,抢吃一空。干部惊呆,只能收场。[18]

1959年冬~1960年上半年,宣城县至少发生86起食人事件,被吃112人,其中有被杀、有食尸、有食亲。[19]

1960年11月28日,河南省委书记李立呈报第一书记吴芝圃:

广大群众处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骨肉不得相顾、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遗弃子女、抛尸路旁。全公社有181人因饥饿难当破坏尸体134具。

广东郁南县法院布告:一老太婆割食孙子屁股,死刑。[20]

青海死人最严重的民和县古鄯公社李家山大队,食人案件33起,被吃46人,其中煮尸38具,杀死自己或别家孩子8人。[21]

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长彭柏山(1910~1968),胡风案遭迫害,开除党籍,发配青海师院教书,每天喝青稞糊糊。一次从上海探亲回来,西宁火车站——

在检票处的出口,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提着一个很沉的箱子,沉得让他几乎走不了路。在出站的时候,检票员疑惑地看着,让他打开箱子看一下。一个非常简单的要求,主要是怕有什么投机倒把的事情。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突然将自己手中的小票根往检票员手中一塞,迅速地扔下手中的箱子,撒开腿疯狂地往远处跑去,当检票员打开箱子,那个年轻人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大家看着箱子,里面装着一个饿死的人,他的右腿已经被切去了一块。我们都惊恐地看着爸爸,问:“怎么会切掉一块的?”爸爸叹了一口气说:“已经被吃掉了一部分了。”[22]

川东垫江县一农民,“他的儿子死了,他就煮来吃了。他们生产队有人把话传了出来。”[23]

甘肃临夏州委书记李磊(1918~2008),延安女干部,因说真话沦“右倾”。1960年12月2~5日西北局兰州会议(张仲良检讨、免职)[24],李磊平反,回忆录《悠悠岁月》——

不少地方发生人吃人的事件。临夏市全市10个公社,41个生产队,588人吃掉337具尸体。其中,仅红台公社就有170人,吃掉尸体125具、活人5名。小沟门生产队八个作业区,有六个队发生吃人的情况;23户吃掉57人。有的父子、母女、夫妻、儿女、姐妹相互残食。有的吃刚死的人,有的吃埋了七天的人,甚至埋了一个月的人也被吃了。癿藏锦光生产队,马希顺吃了病人的尸体,自己死了,全家11口人也全部死掉。社员白一努先后吃掉八个死人,其中有父、妻、女三代人。癿藏公社贫农社员马阿卜都,饿得奄奄一息时,嘱咐其女马哈素非说:“我身上的肉没有了,我死后可把我的心挖出来吃。”马死后,其女就把他的心挖出来煮了吃了。癿藏公社团结生产队贫农社员马一不拉夫妻二人把自己14岁的女儿活活吃掉,马死后又被其妻吃掉。红台公社小沟门作业队李尕六吃了自己的两个死孩子。李尕六死后又被社员胡八吃了,胡八死后,又被萧正志吃了。[25]

定西籍陈秉祺:

通渭的鸡川公社××大队,最后剩下的基本都是些中年女人,而这些人又都是或多或少地经过吃人肉才活下来了。有一个妇女为了保住夫家(丈夫被派到引洮工程干活)的香火,竟用饿死的女儿的肉喂活了小儿子。[26]

甘肃安西四工农场幸存女“右派”和凤鸣(1932~ ):

大个子四川人朱××,此人爱好文学,手边常有几本小说,颇有学者风度。……朱××此时已骨瘦如柴,走路不稳,眼看有今日没明日的了。一天,朱××端着一盆像似心肝血淋淋的一块肉走进地窝子。同窝的人都注意看,既不像羊的也不像猪,再说在这荒野里,又哪里来猪羊的心肝呢?问朱××,吞吞吐吐,似乎不敢说。队上领导得知后进行追问,朱××立即承认是从新近死了的劳教分子的胸膛里掏出的心肝,自己准备煮熟了吃,并带着队上领导去看了现场。已被草草掩埋了的新近饿死者的坟塚是被扒开了,胸腔被切得一塌糊涂,血肉模糊,没有了心肝。于是,第二天在一处打麦场上全队开会批斗朱××……两天后,这个热爱文学,但在生命垂危的日子里,为严酷的饥饿所逼迫,企图吃死人心肝的人,最终还是撒手人寰……在此期间,还发生过当医生的邓××死后其大腿被人煮食的事,据说吃他大腿的是个炊事员。明水分站共有三个大队,三个大队先后都出现了企图吃人心肝及吃死人大腿的事件,也还发生过别的吃死人肉的事件。

1960年11月安西堿泉子劳改农场,口粮减15斤/月,“当时饿极了的几个难友(右派)也曾把死人的屁股割下来煮熟分食——在大饥荒的年代里,饿殍遍野,死人肉是最容易得到的。”[27]

1960年3月16日晚,四川灌县蒲阳公社八管区三队潘素华(41岁),其夫落水溺毙,次晨发现,潘以悲痛为名嘱人浅埋,回家磨快菜刀,当晚挖坟砍下夫尸头颅、四肢,挖出肚腹,除煮熟自食,还以熊骨出售11.75斤(1.5元/斤)。同日,灌县崇义公社三管区二队周玉光(女,39岁),将该队杜之田已死两天的两岁小孩挖出煮食。[28]

1961年6月19日晨,四川彭水县凤鸣公社川间管区第二小队文本现之子(12岁)饿死;中午文本现分解儿尸,头颅肚肠甩进粪池,骨头烧掉;全家四口(母、弟、侄女)下午吃腿肉,天黑吃心肝。案发,文本现被捕,以“破坏粮食罪”起诉。不久,文本现瘐毙狱中,案结。(彭水县法院:法刑(61)304号刑事判决书)[29]

1958年冬,河南省副省长赵文甫、开封地委书记陈冰之微服私访,进入商丘禹城杜集村,老乡一个个严重浮肿。村西草窝睡着一老头,屋里小缸腌着肉,问什么肉,狗肉猫肉?老人哭了:“我那孙女的肉哩!”

信阳遂平县嵖岈山公社南尧大队——

一家老人饿死了,只剩下两个哥一个妹妹。晚上烤火,哥问弟:饿不饿?饿了咋办?咱不能等死啊!两人一商量,吃了妹妹吧!便将小妹打死,在火里烤着死。当家叔叔闻着烤肉味儿过来,过来一看,哥儿俩正烧妹妹的大腿撕着嚼呢,便大骂他们。他们像没听见,还撕着吃,把啃完的头骨放在窗台上。叔叔报告公安局,弟弟跑了,哥哥被抓去,又送回来了——在路上死了。逃走的弟弟也饿死。[30]

1961年初,安徽亳县核桃林场13个村队543户2387人,两年死亡801人(包括梁志远女儿),占总人口33.5%,死绝38户,孤儿38人,外流死在他乡38人,自杀2人,偷青关押致死2人,吃人肉10户,候桥大队孙河滩生产队儿子吃了父亲。[31]

亳县县委办公室主任梁志远:

多方面深入调查表明,亳县农民非正常死亡率达30%以上,其他方面的损失也极其严重。因为口粮缺少,发生了杀亲吃肉的违背人情的实例。[32]

2011年,美籍女作家依娃(1965~ )回陕陇老家采访大饥荒幸存者:

我采访中的许多人亲眼目睹了人吃人,吃死了的人,还有杀活人吃。甘肃省秦安县王家村五十多岁的王老汉,将四岁孙子煮熟吃了。静宁县宋宏仁的堂哥在路上被人按住杀掉吃了。没有报案、没有记录,家里人连收尸都没有去,因为根本没有力气走那么多的路。有些人不忍心吃自己家的熟人,和别人家交换吃。有人当介绍人,介绍人相互吃人,从中拿好处费。……当时公社、县委已经知道了人吃人现象的存在,他们把煮熟的人肉拿到大会会场,让社员看,教育人们不要再吃人肉。……我调查出来的人吃人事件有49起。[33]

甘肃通渭县,最初一家派一人去食堂打汤,汤越来越稀,还没到家就喝了大半,全家只好各打各的,一个个挤在食堂门口守候。“即使两口子也为争食而闹不和。食堂关闭之后,一人一口锅,各煮各的菜。”通渭县政协干部、《通渭县志》编者张大发:

原碧玉公社玉关大队朱家峡生产队朱西,明里在草垛地埂间捕食老鼠,暗中偷食人肉,后来将一窝蜂一次煮食,中毒致死。

一个只有四口人的家,儿子已经饿死了,剩下奶奶、儿媳和一个孙女。一天孙女也死了,年轻的妈妈望着死在院中的女儿发楞——她无力哭泣,哭也没有眼泪。就在这时,奶奶从屋里出来,抱起孙女干柴一般消瘦的尸体,向后院走去。过了一会,年轻的妈妈来到后院,发现孩子已经被奶奶碎尸后煮进了锅。后来,这个煮食孙女的奶奶也没能活下来,大概“罪孽深重”。

通渭医生卢念祖忆述:1959年腊月,三妈带着女儿到河沟里刮人肉,开始还颇有收获,后来去的人多了,一具尸体连骨带肉割下来打平和(方言:平分)。一天,三妈煮了一条人腿,端给奄奄一息的三爸,三爸不忍吃,摆手示意端出去。三妈刚端出房门,就被几个闻腥过来的饥民抢吃一光。不几天,三妈失踪了,人们在庄后地埂发现一只女人小脚,从鞋袜上认出是三妈的。饥饿者吃不到死人,便捕食活人。陇阳公社车家岔大队卢家庄小队卢雄娃走亲途中被饥民弄死,刮食全身肉。鸡川公社某村,丈夫在外地工作,寄来几十斤粮票,老婆买回面后,反锁大门,数日不出,村邻翻墙进去,几个孩子已饿死,惟不见母亲。1970年代初,真相方白,原来女人弃下儿女,背着面逃走,还没出庄就被人杀死吃了。公安机关追查,杀人者早死,死无对证,不了了之。

陇阳公社周店大队大湾小队张四娃,打死12岁亲生女煮食,但这家四口仍无一存活。申家山中年妇女牛某某弄死四岁亲生女,碎尸煮食。

第三铺乡偏僻山村,一对夫妇五六个孩子,母亲无奈把六岁女孩扔到野地,但看到那双翻动的眼睛,那只乞求的手,不忍心抱回。可抱回还是无食,为保唯一的儿子,狠心再将她扔出。女孩抓吃野草顽强活下来。另一位母亲煮吃幼女,长女觉察到异样,拽母衣襟:“妈妈,你不要吃我,等我长大了给你添炕哩!”

年底,事态更严重。能逃的逃、不能逃的等着死,死了还有谁掩埋他们呢?幸好冬天,尸体僵而不腐,但老鼠将尸体啃得不堪入目。

甘肃通渭一位存活农妇忆诉:

1959年11月至腊月,死的人多。老百姓一想那事就要流泪。饿死老人家的,饿死婆娘的,日子过得糊里糊涂。把人煮了吃,肉割来煮了吃……人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怕,就想吃,想活。把娃娃、自己的娃娃吃下的,也有;把外面逃到村上的人杀了吃的,也有。吃下自己娃娃的,浮肿,中毒,不像人样子。有的病死了,也有救下的。吃了娃娃心里惨的,吃过就后悔了,自己恨自己,在村子里住不下去,没人理他,嫌他脏。[34]

易子而食——

下死命令“不准外逃,坚守岗位,凡靠近铁路一百米内的作偷越边境论处,一律格杀勿论”,开始老百姓挖菜根,摘树叶吃,随后剥树皮、挖观音土,一时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只要能果腹的任何动植物一扫而空。正是赤地千里,没有得吃又不准走,只有坐以待毙。最先全家死光的是那些读毛主席书、听毛主席话的党团员和积极分子,接着那些饿红眼的饥民不得不把目标锁定在“人”身上,开始吃饿殍,横竖人已死,又没力气埋葬,虽然皮包骨,多少还有些油水下肚,能维持几时算几时。死人究竟难下咽,下面就轮到小孩了,毕竟自己亲骨肉不忍下手,于是交换充饥,并以今后条件好了再养来聊以自慰。[35]

2000年8月9日通渭,新华社记者杨继绳请老干部座谈,出席者有前县人大主任敬根年等,几位亲历者讲述当年惨状,并说通渭向西北局汇报的资料缩水,全县饿死1/3,70%以上家庭有死人,有的全家死绝,大量尸体无人掩埋。敬根年乃省冶金厅干部,通渭工作组成员。1959年秋,他在通渭路上、田间、炕上到处见到死人,死人活人不分。当时不怕死人怕活人,死人太多,反而不怕,但活人要吃人。1960年2月,城关公社中林大队王家庄有烟囱冒烟,进去一看,一个眼睛不好的女人在煮人肉。[36]

(通渭)能想的办法都想尽了,可以吃的及不能吃的全啃了嚼了吞了。榆树皮、杨树皮剥光了,柳树皮苦比黄连,也剥下磨成粉咽下去了,棉絮也扒出来吃了。一位父亲带一双娃,最后一点可吃的东西都尽着娃吃,女娃比男娃似乎更多一点力气。一天,整天闭眼不说话的父亲歪歪斜斜撑起身,在灶膛里点了一把火,将女儿赶出门。等女孩回来,炕上的弟弟不见了,锅里浮着一层白花花油乎乎的东西,灶边扔着白白的骨头,她吓坏了。几天之后,父亲又从炕上歪歪斜斜起身,这一回是几乎爬着点火添水,招呼女儿过去,女孩吓得躲到门外大声哀哭:“大大(爸爸),别吃我,我给你搂草、烧火,吃了我没人给你做活。”[37]

甘肃西礼县一村民挖坟食童尸,村里保护新坟,他便杀食一女孩。张掖火车站,有人用鞋换肉,发现人鼻人耳,向公安局报案。有时,人肉狗肉混售。[38]

1980年,三名新华社记者采访通渭,陇阳公社王书记介绍:

三年困难时期,我家那个村里一个不到30岁的妇女,把自己女儿的肉煮了吃了。她男人从新疆回来找女儿,村里人都替她打掩护,瞒过去了,因为村里吃人肉的不少。那时人饿急了、饿疯了,提着篮子出去,看着倒在路边的死尸上还有可吃的肉,就割回家去。你们去看看公社门外蹲在那里晒太阳的人,他们中间就有一些是吃过人肉的。

这位王书记当年去了引洮工地,妻、妹、孩子全饿死,全家死了五口。[39]

四川宜宾专区高县,乡镇路边公开架大锅煮食孩尸,围观者无人指责。广西环江县1960年饿死3万,“不少人家绝户,不少村庄绝村……最后竟然出现活人吃死人、活人吃活人的事件。甚至街上有公开摆卖人肉。”[40]

对于“食人犯”,凤阳县委书记赵玉书指令公安局:“这是反革命政治事件,一律逮捕,关死为算。严格保密,不得外传。”县公安局秘捕“食人犯”63人,关死狱中33人。[41]

1969年底,中科院学部外文所全体下放河南息县东岳镇,军宣队号召访贫问苦。一位房东告诉邹荻帆“饿死人那年”如何挖死人吃,“要是你们所长冯至来,我们都会把他吃了。”冯至是个胖子。“当下我和宾宜惊愕不已,于是更能理解那一群群‘拾荒队’怎么敢拔干校菜地里的菜,挖地里的白薯,卷走草席子,甚至在我们迁去明港前,半夜来撬窗户的玻璃。”[42]

一个管食堂的队长,每次都带回些米饭,锁入柜子,独自享用。两个儿子几天粒米未进,嚷叫不停,父亲不理,幼子活活饿死。一位姑娘饿死后,二伯父割肉煮食,许多村民看到这一幕。有些饥民到处打听谁家最近死人,晚上刨坟掘尸,野外常见剔除皮肉的尸骨。[43]

1960年5月13日,青海省公安厅报呈省委〈西宁地区当前治安情况的报告〉:西宁市、湟中县(郊县)发生食人案件300多起。[44]湟中县人吃人事件110起,汉东公社杨家滩生产队一妇吃了九个孩子。[45]

1960年《青海日报》农村记者孙正荃(1937~ ),采访产粮区民和县——

我走过一个庄廓,看到大门倒在一边,便走了进去。……院子里不见人影,墙根边胡乱堆了几件家具……我高声喊叫了一声:有人吗?没有回音。我再细细一看,发现东西房的门窗大多已经东倒西斜,心头不由一怔。老慕说过,有的人家已经死得绝种了,莫非是……我不敢往下想。我推门走进好像还有人住北房,立即闻到一股有些异样的味道,我朝锅台走去,锅里冒着热气。我随手揭开锅盖,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分明是婴儿的一条胳膊!……突然一个中年男子扑嗵一声跪在了我脚边,好像还在求我什么,可是我怎么也没听明白。我只好一遍遍地对他说,我不是县里的干部,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我什么也不知道……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中年男子竟然在这天夜里投水自尽了(获救)……全家就他命大,没人啦。[46]

一向富庶的江苏宜兴也“人相食”,省委农工部干部孙海光报告——

我和刘耀华同志到和桥公社,听到有些社员谈去冬今春饿死人的事情,令人痛心!这个公社今人口死亡率高达6~7%。今年春天因为死人太多,人死后连稻草也不包。高楼大队有一户人家一天死了两个人,就用一副担子把两个死人挑出去了事。个别公社甚至发生过把丈夫、儿子害死后吃人肉解饥的事。堰头公社大儒大队贫农女社员孙来弟,丈夫浮肿病严重,不能起床。今年4月1日晚上,她用棉袄把丈夫闷死后,将内脏拿出来煮吃。铜锋公社黄童大队贫农社员卢洪生患浮肿病,用剪刀将儿子喉管剪断后,也把内脏拿出来吃了。这种惨绝人寰的事当然是个别的,但人口外流、疾病、死亡弃婴是大量的。[47]

川西农村,几乎人人都听说甚至见过“人相食”。这种事太损中共形象,一经查处便以政治罪判处极刑。饥民多半在死人或垂死者身上打主意,或打孩子的主意。泸州一外地读书学生放假回村,半夜闻到肉香,听到咀嚼,墙缝中见父母正狼吞虎咽,次日发现弟弟没了,他回到学校便疯了。青神县天池乡一妇女吃了自己的死孩,被发现后逼她用竹竿挑着孩子的头游街……

1960年11月,省公安厅、邛崃县委联合工作组调查道佐公社三管区——

大规模的死亡从1960年二、三月间开始,其时全管区五个食堂全部断粮,死人之惨烈,已到活人无力掩埋死人的地步。喂牛的老年人汪齐茂、汪杨氏夫妇死后摆在床上四五天,汪齐松命三个社员将尸体埋掉,三个饿得偏偏倒倒的社员将尸体拖出来扔到一个露天空粪坑里,直到烂成一堆白骨也未掩上。社员汪齐洪、廖文兰(女)等六人死后,尸体扔在离马路几丈远的土坡上,路上行人举目可见,被成群的老鸦啄食一尽。三四月份,连到仓库运口粮的劳力都难找了,干部派工,社员说:“我都不晓得哪天死,干一阵又怎样,死了还不是给野狗吃?”年底工作组统计,全管区死亡262人,外逃及不明生死的数十人,尚存516人,较公社化初期(1958年11月)减少人近40%。[48]

1961年初,青海柴达木首府大柴旦文化馆张姓干部——

别人浮肿,他却红光满面,但红得不自然,让人觉得有点可怕。他毫不隐晦地告诉我,他是靠吃人肉补充营养的……他从熟悉的医生那里,可以经常得到女人分娩时的胎盘,拿来洗净煮食。这是他的养生“秘方”。[49]

直至文革,红二代魏京生(1950~ )下乡,亲见全村饿死的废墟,得知人食人的真相,对中共及马克思主义发生怀疑。[50]

1946年,苏联也发生“食子”。赫鲁雪夫记载——

关于饿死人的信件及官方报告纷纷向我寄来。然后,人吃人的惨事开始了。我接获一个报告说,在基辅郊外瓦西尔科沃镇附近的一个小桥下,发现一个人头和两只脚底。显然,这个尸体是被吃掉了。有许多类似事件。当时的敖德萨省委书记基里钦科告诉我说,他到过一个集体农庄,想看看人们怎样熬过冬天。有人要他去看一个在那里干活的妇女。以下就是他描写的情况:“我看到一个可怖的景象。这个妇女正把一个亲生孩子的尸体放在台子上宰割。她边干边唠叨着说:‘我们已经吃掉玛涅奇卡(小玛丽)。现在我们要把瓦涅奇卡(小伊凡)腌起来。这将够我们吃一些时候。’”[51]

(未完待续)

作者:裴毅然

附注:

[1] 金钟:〈千家驹看破红尘痛心疾首〉,《开放》(香港)2002年11月号。金钟编:《三十年备忘录——开放时代100篇精选(1987~2017)》,页214。
[2] 【英】Jasper Becker: 《Hungry Ghosts: China’s Secret Famine》,P.272。转引自曹树基:《大饥荒——1959~1961年的中国人口》,页5。
[3] 杨先材主编:《共和国重大事件纪实》上卷,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8年,页608。
[4] 廖盖隆:〈毛泽东号召“进京赶考”回眸〉,《炎黄春秋》2000年第3期,页30。
[5] 杜润生:《中国农村体制变革重大决策纪实》,人民出版社2005年,页323。
[6] 胡绳主编:《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中共党史出版社(北京)1991年,页381。
[7] 许涤新主编:《当代中国的人口》,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北京)1988年,页8。
[8] 杨继绳:〈大饥荒期间中国的人口损失〉,宋永毅、丁抒编:《大跃进~大饥荒》上册,田园书屋(香港)2009年,页22~26。
[9] 杨子慧主编:《中国历代人口统计资料研究》,改革出版社(北京)1996年,页1521。
[10] 陈玉琼、高健国:〈中国历史上死亡人数一万人以上的重大气候灾害的时间特征〉,《大自然探索》(成都)1984年第4期,页160~162。
[11] 辛子陵:《红太阳的陨落——千秋功罪毛泽东》上卷,书作坊(香港)2008年,页356。
纪新:〈张仲翰与新疆开发〉,《炎黄春秋》2015年第6期,页59。
[12] 新华社:《内部参考》第3032期(1960年4月14日),页25。
[13] 杨继绳:《墓碑》上篇,天地图书公司(香港)2010年4月第8版,页58。
[14] 1999年9月采访。杨继绳:《墓碑》上篇,天地图书公司(香港)2010年4月第8版,页51~52、55。
[15] 金辉:〈安徽省凤阳县1958~1962年灾难实录〉。宋永毅、丁抒编:《大跃进~大饥荒》下册,田园书屋(香港)2009年,页877。
[16] 王立新:〈安徽农村改革纪实〉,伍仁编:《共和国重大事件纪实》第3卷,西北大学出版社(西安)1992年,页62~63。
[17] 丁抒:〈“三年大饥荒”中至少饿死了3000万人〉;严俊昌:〈饿死人的安徽凤阳小岗村〉;张敏:《穿墙的短波·记录红色中国》,溯源书社(香港)2012年,页43、76。
[18] 梁志远:〈亳县“特殊案件”的记述〉,《炎黄春秋》2014年第7期,页39~43。
[19] 宣城县委整风办公室:〈关于宣城县人吃人的惨痛事件的报告〉(1961年2月9日)。熊尚廉:〈大饥荒中的宣城县非正常死亡数字惊人〉,《炎黄春秋》2014年第12期,页55。
[20] 杨继绳:《墓碑》上篇,天地图书公司(香港)2010年4月第8版,页44、406。
[21] 尹曙生:〈公安工作“大跃进”〉,《炎黄春秋》2010年第1期,页20。
[22] 彭小莲:《他们的岁月》(增补版),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上海)2011年,页183~184 。
[23] 张跃宏:〈从对大饥荒四川灾情的揭露透视毛的绝对权力特征〉,宋永毅、丁抒编:《大跃进~大饥荒》上册,田园书屋(香港)2009年,页269。
[24] 洪振快:〈有关大饥荒的新谬说——从四川官方数据看“营养性死亡”250万人的荒谬性〉,《炎黄春秋》2014年第11期,页17。
[25] 李磊:《悠悠岁月》,甘肃省妇联1999年印行,页149~150。杨继绳:《墓碑》上篇,天地图书公司(香港)2010年4月第8版,页146~147。
[26] 陈秉祺:《毕业之后——上世纪六十年代一个“反动学生”的经历》,九江文化出版公司(香港)2013年,页24。
[27] 和凤鸣:《经历——我的1957年》,敦煌文艺出版社(兰州)2001年,页391~392、403。
[28] 灌县县委办公室:〈关于两起不正常的死亡事件给温江地委的报告〉(1960年3月26日)。东夫:《麦苗青菜花黄——大饥荒川西纪事》,田园书屋(香港)2008年,页244。
[29] 淳世华:〈彭水县大饥荒人口非正常死亡报告〉,《炎黄春秋》2014年第9期,页33。
[30] 任彦芳:〈中国第一个人民公社的大饥荒〉,《炎黄春秋》2008年第5期,页59~63。
[31] 梁志远:〈亳县反右倾和整风整社运动〉,《炎黄春秋》2009年第4期,页34。
[32] 梁志远:〈亳县统购统销反右倾的严重后果〉,《炎黄春秋》2003年第7期,页27。
[33] 依娃:〈在大饥荒尸骨现场的采访〉,《开放》(香港)2013年12月号。金钟编:《三十年备忘录——开放时代100篇精选(1987~2017)》,开放出版社(香港)2017年,页196。
[34] 沙青:〈依稀大地湾〉,《十月》(北京)1988年第5期,页16。
[35] 甘为民:〈大跃进时期甘肃省何以“易子而食”〉,《红朝谎言录》,博大出版社(美国)2004年,页139。
[36] 杨继绳:〈通渭问题〉,《炎黄春秋》2008年第10期,页41~42。
[37] 沙青:〈依稀大地湾〉,《十月》(北京)1988年第5期,页14~15。
[38] 【荷】冯客(Frank Dikotter):《毛泽东的大饥荒》,郭文襄等译,INK文学生活杂志出版公司(台湾)2012年,页287。
[39] 胡国华等:《告别饥饿》,广东教育出版社2008年,页25~26。
[40] 丁抒:《人祸》,九十年代杂志社·臻善公司(香港)1997年,页258、263。
[41] 尹曙生:〈安徽特殊案件的原始记录〉,《炎黄春秋》2009年第10期,页63。
[42] 邹荻帆:〈5·16部队〉,贺黎,杨健:《无罪流放——66位知识分子五七干校告白》,光明日报出版社(北京)1998年,页45。
[43] 谢贵平:〈安徽无为县的“大跃进”运动及其后果〉,《当代中国研究》(美·普林斯顿)2006年夏季号,页126。
[44] 尹曙生:〈安徽特殊案件的原始记录〉,《炎黄春秋》2009年第10期,页63。
[45] 武文军:〈饿魂祭:中国六十年代饥饿考〉,《兰州学刊》2005年“学术专辑”,页111。
[46] 张允若:《追梦与反思》,凌天出版社(香港)2013年,页56~57。
[47] 孙海光:〈给辛、孙部长并报省委〉(1960年12月27日),杨继绳:《墓碑》上篇,天地图书公司(香港)2010年4月第8版,页394。
[48] 东夫:《麦苗青菜花黄——大饥荒川西纪事》,田园书屋(香港)2008年,页243、247。
[49] 毛微昭:〈柴达木啊柴达木〉,《阴晴雨雪旦复旦》,香港华泰出版社2008年,页213。
[50] 徐文立:《我以我血荐轩辕》,劳改基金会·黑色文库编委会(华盛顿)2001年,页137。
[51] 《赫鲁雪夫回忆录》,张岱云等译,东方出版社(北京)1988年,页334。

(大纪元: https://www.epochtimes.com/gb/25/4/5/n14475121.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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