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当一些知识分子纷纷从香港北上去迎接 “新中国的诞生”时,钱穆迁往香港。1949年,当一些知识分子纷纷从香港北上去迎接 “新中国的诞生”时,钱穆迁往香港。
在他看来,中共得天下,就意味着中国几千年文化传统的中断,他在英国属地香港,创建了香港中文大学的前身——新亚书院,以发扬中国文化为最高教育宗旨。
钱穆预言:“此下世界文化之归趣,必将以中国传统文化为宗主。”
(接上文)
历史验证了钱穆对中共的预言
上个世纪50年代,中共搞“统战”,派钱穆的老师吕思勉及其侄子钱伟长劝钱穆回大陆。
钱穆给老师吕思勉的回信中写道:“回来虽无刀斧之刑,但须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是学生万万做不到的;我在香港看见冯友兰、朱光潜这两位教授,在知识分子思想改造当中检讨,要我像他们这样做检讨办不到,等于是行尸走肉,丧失了人的尊严,我完全做不到。”
在钱穆看来,中共得天下,就意味着中国几千年文化传统的中断,所以钱穆表示:“愿效法明末朱舜水流寓日本传播中国文化,也很希望在南国传播中国文化之一脉。”
钱穆故居展示的钱穆铜像(Solomon203/维基百科)
1957年,钱穆发表《历史真理与杀人事业》,文中说:“毛泽东清算了中国历史和中国人,难道中国历史和中国人便不会清算毛泽东?……好杀人、敢杀人、多杀人,绝非历史真理。若果杀人成为历史真理,世界将不会有人类,人类将不会有历史……用客观统计方法来检查已往的历史,好杀人、敢杀人和多杀人的,中国已往如黄巢与李闯,现代世界如斯大林,其他不必多举,试问有哪几位多杀人的人物,在他身前身后没有受真理清算过?”
1969年,钱穆赴金门对军官发表演讲,他预言:“此刻在中国蔓延猖獗的共产主义,……最多将是一个有骨骼有血肉的行尸。大陆政权正如一块大石头,在很高的山上滚下,愈接近崩溃的时候,其力量愈大……三面红旗多恐怖,红卫兵文化大革命多恐怖,下面还有更恐怖的事。我们大陆同胞正是受尽苦难,然而最后总会苦尽甘来的。”
1986年,钱穆依然否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号”,因为这国号代表“从此以下,中国不由中国人自己领导,需改由非中国人如马恩列史来领导”。
直至晚年他双目失明,由夫人协助撰写的《晚学盲言》中,钱穆仍念念不忘批判马克思邪说。
时局困顿 “未曾降志辱身”
在“崇尚西学”、排斥诋毁传统的“新文化运动”中,钱穆为传统文化辩护,提出中国传统政治绝非专制,所以他为各种激进势力所不容,共产主义者与自由主义者都视他为“封建余孽”。
但大智不群的钱穆逆流而上,“择善固执”,坚持自己的方向,他以传承中华文化为己任,即使时局困顿,也“未曾降志辱身”。
香港中文大学前任校长金耀基说:“宾四先生的一生,承担是沉重的,在文化倾圮、国魂飘失的历史时刻,他写书著文有一股对抗时流的大力量在心中鼓动。他真有一份为往圣继绝学的气魄。”
钱穆故居客厅内悬挂的朱熹墨宝。(Solomon203/维基百科)
钱穆志在做一个“现代中国的士”。他曾以王安石、司马光为例,阐述弘“道”的知识分子在历史中的重要作用,“士是中国社会的中心,应该有最高的人生理想,应该能负起民族国家最大的责任。更重要的,是在他们的内心修养上,应能有一副宗教精神。”钱穆还说:“大陆之失,我辈知识分子应负绝大责任。”
在钱穆看来,近百年来西学东渐的文化思潮与激烈的革命,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中国面临的问题。“今天的中国知识分子,只接受了西方的权利观念,没有接受他们的宗教精神,只讲个人权利,不讲仁爱与牺牲。”他呼吁年轻人,不要老想着“成功”,不要混淆理想与欲望。
蒋介石当年对钱穆非常赏识,但钱穆并没有成为御用学者。他们之间每次会面都有谈话记录,随着档案的公开,从记录看,钱穆从未向蒋介石索要过什么,更未曾谄事过蒋介石。
那些没有离开大陆的朋友们
钱穆离开之前,曾到岭南大学拜访陈寅恪,邀请他到香港任教,陈寅恪拒绝了;之后他又去邀请熊十力,熊十力也无意离开;钱穆给远在重庆的梁漱溟写信,没有得到回复,他还到中山大学找杨树达,杨树达也无意离开。
文革后,陈寅恪被称为“牛鬼蛇神”、“封建余孽”。“革命者”赶走他的助手、护士,停发冻结他的工资与存款,陈寅恪一生积攒的书籍字画全部被查封,手稿被抢走。“革命者”把几个大高音喇叭放到他家窗前屋后,用怒吼的批判恐吓污蔑他。双目失明、患严重心脏病的陈寅恪在惊恐不安中度日如年。1969年黄历新年后,陈寅恪一家被扫地出门,迁至一个四面透风的平房里。极度衰弱陈寅恪当时已不能进食。5月5日下午,命若游丝的陈寅恪再次被“革命者”批斗,要求他口头交代罪状,直至口不能言。五个月后,79岁的陈寅恪凄惨离世。
“文革”爆发,熊十力屡遭抄家、批斗,其著作被当作“反动复古主义”而遭批判,熊十力不停地写书,写了毁,毁了写,精神无法承受,甚至绝食减食以求速死,渐渐至精神错乱。他常穿着一件褪色布长衫,腰间胡乱扎一麻绳,独自一人在街上、公园里跌跌撞撞,口中念念有词:“中国文化亡了!”
梁漱溟1949年以后成为全国政协委员,薪水不菲,主要“工作”是思过、检讨其资产阶级反动思想,接受思想改造。“文革”中,祖传三代的画轴书册全被焚毁,梁漱溟被红卫兵要求扫大街、扫厕所,每日接受“群众监督管制”。
钱基博,1959年“拔白旗”运动中,著作手稿被大量焚毁,最终郁郁而亡。钱基博的儿子钱钟书在清华只教了一年书,后担任《毛泽东选集》英译委员会主任,参与毛泽东诗词英译本的定稿。“文革”时,钱钟书夫妇被下放“五七干校”,其女婿被逼含冤自杀。
1949年10月,曾被蒋介石器重的冯友兰向毛泽东表态:“决心改造思想,学习马克思主义,准备于五年之内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重新写一部中国哲学史。”后来“尊孔”的冯友兰改变立场“批孔”,获毛泽东赏识,每次被毛泽东接见后,冯友兰都会感激涕零地献诗。冯友兰晚年承认,他在“文革”中的一些思想,“不是立其诚,而是哗众取宠了”。
早就预见中共的“1984”即将到来的陈梦家, 1966年8月被红卫兵揪斗,戴上“流氓诗人”的高帽子,后悬梁自尽。
钱穆亲侄钱伟长,1958年在清华大学被定为“极右分子”,后被强制劳动改造。
顾颉刚,作为“反动学术权威”,“文革”中戴高帽、受批判,每天到历史所劳动。
钱穆的老师吕思勉,墓穴毁于文革。
“我把书都写好放在那里,将来一定有用”1967年,钱穆定居台北,为表达对钱穆之敬重,蒋介石会见钱穆时,特地改穿长袍。蒋介石父子对钱穆都礼遇有加。
台北钱穆故居外景(贾梦龙/维基百科)
钱穆在台湾当选为中央研究院院士,其后任中国文化学院历史研究所教授、故宫博物院研究员。抱守书斋,一生著书立说,钱穆的文字达一千七百万言之多,“我把书都写好放在那里,将来一定有用。”
钱穆的五代弟子,冠盖云集。钱穆教书育人近八十年,晚年依然传道授业。
1986年,钱穆在素书楼讲最后一课,赠言学生:“你是中国人,不要忘记了中国!”钱穆心中的“中国”,就是有五千年悠久历史、灿烂文明的中国。
钱穆最后的手笔是《中国文化对人类未来的贡献》,他所说的贡献,即“天人合一观”。钱穆预言:“此下世界文化之归趣,必将以中国传统文化为宗主。”
钱穆晚年最大的心愿,是要把他全部著作带回大陆。但他生前反对大陆用简体字出版其学术性的著作,反对修改、删节其作品。
1990年8月30日,钱穆无疾而终,享年96岁。清点遗产时,秘书发现:钱穆“一个钱都没有”,只有一副眼镜、两根拐杖。
依钱穆遗愿,其灵骨1992年归葬大陆,墓地坐落在苏州吴中区金庭镇秉常村的一座山冈上,没有泥土,也不能种树。(全文完)
参考资料:
钱穆《师友杂忆》
钱行《思亲补读录——走近父亲钱穆》
金耀基《怀忆国学大师钱穆先生》
胡美琦《也谈现代新儒家》
点阅【历史回眸】系列文章。
(大纪元:http://www.epochtimes.com/gb/19/10/30/n1162304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