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之四
前言:瘟疫,兵祸,天灾相继而至。晚清风雨飘摇,灾异不断。身逢乱世,应当随波逐流,浑噩且过?还是砥砺猛进,慧眼警醒?曾国藩感叹身在乱世,实为不幸。面对欺辱、毁谤、功名与诱惑,他战战兢兢遵循传统,勤谨修身。经历千百险阻,不屈不挫,终于乱世中脱颖而出。他立德立言立功,是大清第一位以文臣封武侯,虽位极人臣,功高震主,仍能善始善终。我们撷取曾国藩家书、日记及史稿,从财富观、修身思想、治家智慧、养生之道等不同层面,呈现曾国藩秉承的传统价值,为读者再现遗忘的精华传统。
同治元年(1862年),大清发生瘟疫。染疫的军民大量死亡,尸体顺着河流漂浮而下。由于尸臭弥漫,凡是闻到秽气的人,十个人中就有八九人病倒。曾国藩看着河中堆积的尸体,大叹:“诚宇宙之大劫,军行之奇苦也。”意思是这情况真是宇宙天地间的大劫难,行军打仗遇到的奇苦!
除了爆发瘟疫,大清对内与太平天国征战,对外面临诸国列强欺压。曾国藩身在乱世,面对功名和诽谤,他坚持自省修身,时常写信与诸弟共勉。
清军御敌,需要购买大批洋枪。同治元年(1862年),曾国藩购买枪炮时,听到有不少人谈论自家兄弟的过失。于是他提醒弟弟们行事应当谨慎,对于外界谈论的是非,秉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湖北官场对待其季弟曾国葆,也开始有意刁难。曾国藩安慰季弟,当一个人有了名望,是非也会随之而来。为此他举了一个例子,提到了金安清。
金安清也是很有才华的人。清宣宗道光四年(1842年),他在河南治水时,遇到了林则徐。林则徐向吏部写了一封书函,推荐金安清。金安清由此步入仕途。他历任江苏泰州府同知、海安府通判,官至道员(正四品)。太平天国起兵后,金安清加入统帅胜保的大营。咸丰十一年(1861年),金安清担任南北两台筹饷委员,因“藉捐肥己”,一说是因他得罪袁甲三、吴棠两任漕运总督,被革职查办。
金安清等人被弹劾后,官府抄没了金家财产,让金的妻子和儿子在街上站了大半夜。曾国藩说:“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犯下了万分的罪过吗?那是因为名望太大,赏罚也会随之而来。众口悠悠,起初不知道毁谤从何而起,也不知道又如何停止了。有才能的人,痛恨这些毁谤无凭无据,所以悍然不顾,但是毁谤仍旧沸沸扬扬。那些有德之士,害怕这些没有根据的毁谤,低调自抑坚持修德,毁谤则日渐平息。”他希望弟弟们面对毁谤能自抑自修,而不是悍然不顾,我行我素。曾国藩作为兄长,官任两江总督协办大学士,时时都在担心会从巅峰摔下来。他纵览古今人物事迹,像他这般有名望有权势的人,能够保全善终者,实在凤毛麟角。他非常担忧,当在自己处于鼎盛时,无法庇护荫福诸弟;日后一旦他摔下来,反而会连累诸弟。所以在书信中,他苦口婆心地劝诫弟弟们,不要在门户之内,兄弟之间计较胜负,反而忘了外患、外界众人的侧目。
同治三年(1864年),太平天国大势已去,清军围攻金陵。曾国荃率军克复了常州、丹阳等多座城,惟独金陵迟迟没有攻下。清廷常年战争,对外又与英国、法国、俄国签订丧权辱国条约《北京条约》(1861年),国事艰难,军饷缺乏,很多事情进展得都不顺利,各种不堪入耳的非议,接连传到曾国藩的耳中。这一年,京师户部官员上奏折,有意刁难曾国藩。曾国藩心中抑郁难平。同年三月二十五日,他说:“用事太久,恐人疑我兵权太重,权力太大。意欲解去兵权,引退数年,以息疑谤。”为打消众人对他的诽谤和猜忌,他拟好了病休奏折,准备自解兵权,回家休养。此时,正是清军围攻太平天国的紧要关头,战事艰难没有结果。金陵没有攻克,江西太平军再起,大清军队需要钜额粮饷,这些重任均由曾国藩负责。倘若曾国藩病休回家,一旦清军因为军饷奇缺引起军队哗变,太平天国反败为胜,清军多年的苦战就会功亏一篑。曾国藩终是没能离开。面对艰难的时局,众人的非议,朝臣的掣肘,曾国藩抑郁成疾,然而他更心疼弟弟,常年在外带兵打仗,身心都在煎熬劳苦,所以常写信安慰曾国荃。
太平天国占据了中原半壁江山。曾国藩与曾国奎等人竭力为大清挽回了局面。同治三年七月,清军攻破金陵,朝廷加封曾国荃为一等伯爵,锡名威毅,赐双眼花翎。加封曾国藩为一等侯爵,世袭罔替,赏戴双眼花翎。自大清开国以来,文臣封侯就是从此开始。朝野称贺,曾国藩不敢居功,他一如既往行事谨慎,如履薄冰。
曾国荃有功于社稷,但因他行事张扬,招致众人忌恨,还遭到朝臣弹劾。一天,曾国藩阅读邸报,获悉御史佛尔国春上奏朝廷,弹劾曾国荃是肃党成员,应当受到惩治。说起肃党,涉及到一场宫廷政变。当年咸丰十一年(1861年),咸丰皇帝驾崩前,命以肃顺、载垣等八位大臣辅佐同治小皇帝,同时授予两宫太后印玺。顾命大臣拟旨后,要加盖两宫太后掌管的印玺,圣旨才能生效。但两宫太后意在垂帘听政,与辅政大臣不和,于是两太后与恭亲王奕䜣联手发起政变,除掉了辅政大臣,其中载垣、端华在宗人府自尽,肃顺被斩,其他人等发往军台。这就是辛酉政变,也称为祺祥政变。
肃顺是皇室宗亲,此人喜交名流,并采纳他们的建议,受到咸丰帝的信任。然而肃顺恃宠而骄,揽权立威,数次兴起大狱,引起天下民怨;又奏请削减八旗俸饷,引起皇室贵族的怨恨。众人见他临刑,争相向他投掷瓦砾,拍手称快。肃顺生前与两宫太后交恶,御史佛尔国春弹劾曾国荃是肃党,如此诬陷无疑是想置他于死地。后经查实,此为诽谤诬陷,朝廷降谕还曾国荃清白,一场风波就此平息。曾国藩自述:“吾家高爵显宦,为众人所侧目,思之悚栗。”曾家兄弟是当朝达官显贵,一举一动受到众人瞩目,稍有不慎,都会留下弹劾的把柄,曾国藩细思内心感到极度恐惧。
曾国荃四十一岁之际,也就是同治三年(1864年)八月,曾国藩赠予他十三首组诗。其中第十首是:
“左列钟铭右谤书,人间随处有乘除。
低头一拜屠羊说,万事浮云过太虚。”——(节录自《沅圃弟四十一初度》)
诗文大意是说,对于位高权重之人,往往他的左边陈列着钟鼎铭记的功勋,右边则是诽谤他的状书。人间随处变幻莫测,那些看不见的风险,此起彼伏就像算数上的加减乘除,没有定数。曾国藩建议弟弟要像春秋时期楚国的屠羊说一样,看淡功名,拒绝国君赏赐,谨慎低调地做人。因人间万事就像天上的浮云,最终都会一消而散。
参考资料:
《曾国藩日记》
《曾国藩家书》
《清史稿》卷387/卷413
《曾文正公年谱》卷九
大纪元 / 原文网址:https://www.epochtimes.com/gb/21/12/15/n1343989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