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是我们这个故事的主人翁。1998年,身材娇小的林燕正值26岁。曾在沈阳医院担任护士的她,青春旺盛,风华正茂。林燕的生活虽不是最完美,但也过得平静。和所有人一样,她有心灵偶尔的苦楚,也有身体或大或小的病痛。
“在十六七岁的时候,我就想找做人的道理。那时候我脑袋里都是无神论,没有修炼那个概念。我只是想,哎,这个事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么做为什么是正确的?为什么那么做就是不正确的?”她回忆道。
“所以我就看了很多杂志、文摘,我到处去找,也看一点哲学书,但好像觉得都没找到什么根本的。”
皮炎消失了
从小学三年级起,林燕还患上了皮肤病。虽然不致命,但这伴随她十数年的症状让林燕吃了不少苦头。“开始是脸上长湿疹,中途医生给用上激素了,我们也不知道。所以这个皮肤病反复长,脸上,身上。中药西药全吃遍了。”
“后来已经不是湿疹了,是叫激素反跳性皮炎。沈阳市皮肤病的专家告诉我说,你这个脸治不好了,一辈子就那样;因为用过激素,而且时间太长了。除非严重的时候打一点药做一下缓解,剩下的你也别治了。”
成为护士后,林燕和其他经常倒夜班的人一样,还出现了内分泌紊乱和失眠的症状。“那时月经一年才来两次。月经不调基本也没治过来。失眠没办法,就吃镇静药。开始吃谷维素,吃到三片、四片,还是不太好用,就改成安定(片)。那时我每天睡觉之前吃安定,都已经吃到三片了,但是睡得也特别浅。”
那是1998年,市场经济的高速发展营造出中国大陆一派莺歌燕舞的景象,政治运动的阴影似乎在慢慢淡去。不知从何时起,一股气功热开始吹进大街小巷和人们晨练的公园里,而1992年传出的法轮功在数年的口耳相传中,逐渐已成为了当时中国最为流行的气功和修炼方法,官方民间交口称赞,炼者日众。
“那时候我妈得法(开始炼法轮功)了。我就发现我妈得法之后,怎么突然之间为人处事的素质一下子提高了?因为本来他们那代人受党文化的影响挺重的,就是争强好斗,但是突然之间这个人就变了。”林燕说。
“我就挺好奇,看了一遍《转法轮》。我认识的就是,这本书怎么把做人道理讲得这么明白呢?而且我看完之后同事也说,你怎么处理事的水平一下子提高了?但因为那时候工作忙,我也没修炼。”
“有一天我妈打坐。她劝我,‘哎,你也压腿。’我就把腿搬上去了,就打坐。头一回打了四十分钟,打完坐浑身都是汗,没一会儿倒下就睡了,也没吃镇静药。第二天早上一起来,脸上就过血了,有血色了。原来因为用药,我的脸上像盖一层厚皮似的。而且我觉得那么多年,我头一回睡那么实。睡了能有10个小时吧,睡得特别沉,休息得特别好。”
从那之后,林燕便走入法轮功的修炼,在生活之余看法轮功书籍,炼功打坐。书中所阐述的“真、善、忍”心性要求,让她自觉找到了等待已久的人生准则。“周围人的带动下,或在所谓的潮流中,有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得法之后我会觉得,这么做才是正确的。”她说。
炼功后身体上的变化也让林燕感到惊讶,“修炼之后好像没用多长时间,皮肤一点一点就恢复了,不知不觉就恢复到正常状态了。”被医院诊断为一辈子无法根除的皮炎,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般地消失了。
但是,这越来越充实而喜悦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虽然阳光依旧明媚,一股肃杀之气正在渐渐逼近这群清晨在公园静静打坐的人们。林燕的生活开始泛起了涟漪。
狂风大作
“1999年4月后,炼功点就陆续开始有人(监视)了。五六月份的时候,街道办事处的人跟踪到我家,突然有一天去我家敲门,我就知道他们已经在跟踪了。”
瑟瑟阴风终于有一天引来了狂风暴雨。1999年7月20日,中国共产党正式对法轮功展开全国性的镇压运动。曾经报导称颂法轮功祛病健身和提升道德奇效的各地报纸、杂志、电视台,开始扔出一个又一个闻所未闻而又耸人听闻的宣传报导。
“七月迫害开始后,街道就天天找我了,让我交书,告诉我不交书就送洗脑班去。等到十月的时候,我们就觉得应该上访。我就和四个同市的人一起去北京上访。”
“到了信访局前,他们问‘是炼法轮功的吗?’我说‘是’。他们直接就说:‘那上车吧。’”
林燕数人就这样在信访局前被截下。拉载他们的车辆左弯右拐,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一行人拉到了沈阳驻京办事处。三天后,沈阳派出所派车将他们押回了沈阳。
“押回来之后,一开始判我们拘留十五天。十五天快结束的时候,我们当地公安分局的一个警察来问我:‘你还炼法轮功吗?’我说:‘炼’。他知道我不放弃修炼,也没说什么。”
温哥华法轮功学员林燕(左一)在中领馆前打横幅,呼吁中国民众退出中共组织。(林燕提供)
因合法上访而被判处十五天的拘留虽然无理,但毕竟短暂。在还剩一两天的时候,林燕满心期待着走出拘留所、重获人身自由的那一天。但当时的她不知道,此时摆在自己眼前的自由就像海市蜃楼,眼看举步能抵,但真正伸手触碰时才会发现远在天边。
“突然有一天晚上七点多,他们喊我的名,叫我出去跟着他们走,接着直接就把我拉到了马三家劳教所。”
怀着对中国政府的信任和期待前往京城上访的林燕,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甚至连信访办的正门都没有踏入一步,因为说了两个“炼”字,就在没有任何审讯程序的情况下在一个黑夜被拉到了马三家劳教所,并在那里听到了“你被判三年劳教”这一晴天噩耗。
三年为奴
劳教所内的生活是奴工生活,马三家劳教所女一所有一个颇具规模的服装厂。林燕曾经扎针换药的手,开始在流水线上做起了外贸服饰、军用棉衣和一次性浴衣,以至剥大蒜、做上坟用的小工艺品。“从早上大概六点半开始(干活),到半夜十一点半、十二点,最长的时候是到后半夜三点多。”
做牛做马般的体力劳动,加上用强制手段被要求放弃信仰所带来的精神压力,这段被不明不白塞进的劳教生活对林燕来说,又岂止用“暗无天日”能够形容。但更让她感到心寒的是,这丑恶的现实被人有意戴上了笑容灿烂的假面具。
“一切对外都是假的。两个单人床睡四个人,大家挤得胳膊都没有处放。但是那时候有一个叫蔡朝东的,讲‘理解万岁’的那个退伍军人,他来(访问)的时候我们的床铺就变成假象。床铺上只摆两个用纸壳撑得特别立整的被壳,摆在床上,好像这床上只睡两个人。”
“大家去座谈,讲法制啊什么的。但是等完事之后,再把我们关到里边的时候,大铁门一关,到晚上那里就像地狱一样。整个走廊都在强制转化(即要求法轮功学员声明放弃信仰),厕所里有蹲著、撅著的,整个走廊有挨打的,就是晚上他不会让你好好睡觉的。所以当时我就觉得一切都是假的。晚上关上门之后,他就把那儿变成地狱。”
一次,马三家劳教所召开“转化大会”,到场有中央政法委、沈阳市政法委及中国中央电视台派出的人士,在场劳教人员至少有800人,周围一圈则围绕着警察。
“他们让已经转化的学员公然撒谎,说警察对我们非常好,春风化雨,根本就没打过。”她说,“这时邹贵荣(劳教所内一名法轮功学员)就从后面一下站起来了。她指名道姓的说‘xxx你撒谎!’”
“当时她在喊的那一瞬间,在那么邪恶的场面,那么多人,我觉得那股正气一下子就压过来了。”
这位名为邹贵荣的学员随后被揪住头发、摁倒著带离了会场。“带走后政法委的人在台上撒谎说这个人不是这儿的,她不是被关押在这儿的,是我们找来让她听听的。”
“但是从那之后,那种所谓的转化大会就从来没有再开过。”她说。
重新启航
三年最美好的青春被迫留在了囹圄,刚刚走出马三家劳教所大门的林燕,口袋里只剩下120多元人民币,还有身心的创伤。即使身在家中,来自警察的骚扰依然不断。但无论如何,林燕还是要收拾起受伤的心灵,面对现实生活。
“中共对我们在经济上、肉体上和名誉上迫害,但我觉得不能总是处于这个状态。因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生活应该有一个好的状态。”她说。
借沈阳一家医院招聘护士的机会,林燕又进入医院开始重操旧业。做了三年苦力劳工,林燕的专业理论和技术都有所生疏,但心中的“真、善、忍”却并未因生活的艰辛而黯淡。
“我刚毕业的时候,当时应该是理论和技术都练得比较好的时候,但我觉得当时患者并不是那么欢迎我。但等到我被迫害回来,实际上很多东西我都忘了,是后来又去学的。但就是因为修炼后心态变了,会发自内心地去善待别人,我发现患者和患者家属都对我非常好,而且技能上反而比以前都好。”
林燕生活照 (林燕提供)
刚毕业时,林燕曾参加沈阳市六家医院共同举行的护理操作比赛,悉心准备后并没有获得任何名次。经历了三年牢狱生活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后,沈阳市又举行了一次由十数家医院参加的护理操作比赛,林燕这次却在数百人中轻松进入了前十名。“修炼后心态摆正了,不是为了争什么,只是专注把这个事情本身做好。所以我在操作或者笔答的时候都不紧张,心里挺放松的。”
一次,一名林燕负责护理的警察病人要求自己更换输液瓶,命令林燕提前将下一瓶药液取来,言语间透露出平日里横行的习气。“因为面对的患者多,要是患者有这要求,一般护士都会非常高兴:你自己换我就不用给你看着了。现在很多时候大家觉得,我把这个活干完就可以了,只要和患者不发生矛盾就可以了。”
“但因为他那个药必须是现配,如果我早早配完,那个药效会减低。但是他不懂。”她说,“因为他横行惯了,他说‘我告诉你拿来你就拿来’,那意思是你还想说了算吗?我就说不是我说了算,但我得为你负责;如果我把药拿来,你这样输进去,药效减低一半。”
但这名警察患者仍然不依不饶地在病房里大吵大喊,甚至指责林燕“胡说八道”。林燕说:“我就跟他说,药我肯定不能给你拿来,但我把说明书给你拿来,你自己看看。”
“看完之后他知道了。但他觉得挺没面子的,当时没跟我说什么。但是后来他就特别尊重我,特别礼貌了。有时屋里就一个人的时候,他要吸烟还问我可不可以。我觉得你发自内心对他负责的时候,他内心中能感受到你是对他负责的。”
中国当今社会医患关系对立,而患者的不满与怨恨不敢向医生倾倒,有时便会发泄到林燕这些护士身上。有病人甚至会故意不去卫生间,将排泄物留在床上交由护士清理。然而,林燕这名普通护士的到来,却被有的患者形容为“春天来了”。
“别人好像是,你来了我给你处置,处理完就完事了。但我好像在这个过程中要观察他的心情,跟他聊怎么把心态摆平衡。因为他刚得病,人有一个心理适应过程。”林燕说。
“那时我在那个医院负责的都是慢性病,有的人得病是因为过度劳累,有的人是因为家庭关系生气,你针对不同角度去劝劝他。他真的心态摆平的时候,我发现疗效就是不一样。”
但前提是,林燕要先把握住自己的心态。
“很多时候患者说‘你扎针不疼’。但这种东西好像跟心态有关似的,偶尔有心态不好的时候,患者也说:‘咦,今天怎么这么疼?’”她笑着说。
夫妇卖鞋
在朋友的介绍下,已到谈婚论嫁年龄的林燕结识了沈阳市另一名法轮功学员、卖鞋商人王志勇。情投意合的二人结婚后,林燕开始帮助丈夫一起经营鞋店。
“刚开始他做生意沿袭了以前的习惯,算一双鞋我要多赚你多少钱,或者卖出去了也不想搞售后服务。因为是个体生意,想退的话,可能我心情好给你退,心情不好说不定就不给你退了;或有人买鞋时的价钱就已经很便宜了,再来退就不愿意管你了。”
但是,夫妇二人逐渐意识到,这样的买卖做法不符合“真、善、忍”的要求。“法轮功师父在书中说,做生意要‘公平交易,把心摆正’。当时大家都觉得卖鞋的价格应该(比进货价)翻倍,整个行业都这么做。但是我打听后知道,这一类真正的正常收入应该是40%。我们就把价格调到合理收入的水平,加价40%左右。”她说。
“在售后上,顾客买完了鞋,想退想换都随便,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限期。一般人都忌讳早上刚开门你就来退鞋,那是不可能给你退的。但我们就想,人嘛,买的东西,需要的他肯定留着,不需要的你让他留着也没有用,在我们手里还能销售,就是站在顾客角度上去考虑他。所以要退马上就给退,要换就换,不问你什么理由。”
“我们的鞋基本质量很好,但有一回有个小伙子,鞋穿了能有三个多月,底断了。来了也不费什么话,马上给他换双新的。谁买双新鞋都不是只想穿三个月,不能非得说你三个月期限过了就不管你了。”
“有的人鞋穿挺长时间了,但是他没有什么(购买)凭证,就说鞋坏了。我说坏了你就留在这儿吧,我花钱去给你修。他没有什么凭证,但我觉得真心为他负责就行了。”
改变了经营心态的林燕夫妇惊讶地发现,自家七八平方米的小店在开业几个月内就由冷清变为顾客盈门,单日营业额最多达到了一万多元人民币。
“有的顾客说他从多远的地方来的,有一天我一算,东西南北,非常远来的都有。有顾客把外市的亲属喊来买鞋。还有个顾客说:‘实际上我是看上别人家那双黄色的鞋了,但你家只有黑色的,我就买黑色的吧,我就愿意从你手上买货,从你家买东西我心里舒服。’”
“中国人买东西怕啥?有的人他有钱,不在乎钱,但他也怕精神上的伤害,他怕欺骗。但他从你这儿买,他觉得你不会骗我,从精神上你不会伤害我,所以他才会说,就算这个货我不喜欢这个颜色,我也从你这儿买。顾客好像很大程度上是冲你这个人。”林燕笑着说。
“在我们街上有一家开了二十多年的鞋店,我们才开了几个月。有一天那家老板站我们家门口说:‘开了二十多年鞋店,我没想到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顾客到我那儿去买鞋,说在你家排不上号!’”
“法轮功师父的法是从方方面面去规正我们,我们真的去走这条正路的时候,那个效果总是非常出众,好像在哪个行业表现出来都是很出众的。咱们说‘世界需要真、善、忍’。人虽然不见得具体知道你怎么样,但他会发自内心地信任你。实际上人们内心中都喜欢这种品质。”
远走他乡
林燕夫妇在沈阳市三迁店面,每到一地营业额都蒸蒸日上。但他们深知,自己好似在一座怪兽藏身的湖上以打鱼为生。风平浪静时,生活富足,风光秀丽,但不知何时便会被水怪拖入深渊。
“从1999年之后,在国内没有任何安全感。不管是在被关押中,还是在关押之后。因为出来后警察不定期的肯定要去骚扰,或是到家,或是打电话。包括你工作,他也要追你在哪里工作。所以你根本没有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总是一种恐怖笼罩着你。你今天听这个抓了,明天那个迫害死了。”她说。
“我丈夫有一阵在大连和一个叫吕开利的同修合作做生意,在大连商场。生意开始做两三个月,吕开利就被抓进去了。前几年有报导,他在里面被迫害得双下肢都瘫痪了。沈阳当时有一家也是法轮功学员开的店,一个挺大的蛋糕店,开得挺好,突然之间老板就被抓了。”
监牢外随时可能被抓捕的恐怖,不亚于监牢内的恐怖。甚至每天的准点回家,都成了值得庆幸的劫后余生般的喜事。
“我们俩谁先回家了,另一个应该半小内到家却没到,心就提在那里。有一次他在店里,我回家了。他晚上十点还没回来,那时我和我父母都觉得那个心好像承受不了似的。就是你总是担心说不定哪天就出问题。”
“有一次过年,我家是三单元,有一个警车唰一下就停二单元了,下来一堆警察。我爸不修炼法轮功,他趴窗户上往下一看,警察,警车,我爸当时就吓得跌沙发上了。结果警察也没上咱家来,但他当时就是太害怕了,在沙发上没力气站起来了。他浑身没劲,成天坐沙发坐了三天,三天之后才起来。”林燕回忆道。
虽然每天都受到顾客劝留,不想永远生活在恐怖中,也不想落得人财两空的林燕夫妇最终还是决定关店歇业,远走海外。经过一年多的准备,辗转出国后,夫妇俩终于在2015年踏上了加拿大的土地,落地温哥华。
在异国工作谋生之余,林燕会来到这个有着明信片般美丽风光城市的各大景点,向络绎不绝的中国大陆游客们讲述在家乡的信息管制下难以听闻的消息,包括2001年除夕夜发生的那场被中国媒体铺天宣扬、但被严禁杀生的法轮功学员视为虚假到可笑的“天安门自焚案”的真相。
“自焚事件对中国人的毒害特别大。以前我不怎么讲自焚事件,就觉得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而且发了那么多光盘,可能很多人都知道(自焚是栽赃陷害)了,但是后来发现很多人都障碍在这。所以后来就专门做了一个关于自焚事件的展板,在景点给大家看。”
湛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悠闲安逸的人们,这一切都与家乡那个阴沉的工业城市是如此不同。但让林燕感受最深的,是原本属于自己、却被剥夺了16年的自由,一个遵纪守法便无需担心遭到骚扰、抄家和抓捕的生活。
“现在我每天可以安心工作,不会担心今天还在这样生活着,明天说不定就进监狱了,明天我说不定在哪儿了。经历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她说。
(大纪元:http://www.epochtimes.com/gb/17/10/12/n9726613.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