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11月12日,文化大革命爆发的第三年,中共国家主席刘少奇受尽折磨后,在河南开封病逝。而在刘少奇去世前两年,1967年11月21日,他的长子、中国第一代核材料专家刘允斌,因不堪忍受文革中的羞辱和折磨,卧轨自杀,年仅42岁。
刘允斌曾留学苏联
刘少奇一生结过6次婚,有9个孩子。他与第二任妻子何宝珍(又名何葆贞)有3个孩子,刘允斌就是他们的长子,出生于1925年。
据中共党史记录,1939年,14岁的刘允斌被安排到苏联去,先在莫斯科莫尼诺国际儿童院学习,后转入伊万诺夫市的第一国际儿童院读书。
1945年,他中学毕业,考入莫斯科钢铁学院。同一年,美国在日本的长崎、广岛扔了两颗原子弹。这两颗原子弹是促使日本最终投降的最重要因素之一。这让刘允斌感受到核武器的厉害。在莫斯科钢铁学院学了一年之后,他果断转了专业,重新报考莫斯科大学化学系。
1952年本科毕业后,刘允斌考取核放射化学专业研究生,1955年获副博士学位,是当时中国留苏学生中第一个获得副博士学位的人。之后,他在莫斯科大学化学研究所任高级研究员。
刘允斌在苏联一共生活了18年。期间,他与莫斯科大学化学系的同学、俄罗斯女孩玛拉‧费拉托娃结婚,1952年生了女儿索妮亚,1955年生了儿子阿廖沙,在苏联有了儿女双全的小家。
但是,刘少奇坚持要求刘允斌回国。他在写给刘允斌的信中说:在个人利益和党的利益发生冲突时,相信他一定能“无条件地牺牲个人的利益而服从党的利益”。
据《我家住在中南海》一书记载,刘允斌后来透露当时的情况说,“但我已不是独身一人,我已有了妻子和孩子,我们夫妻感情很深,我怎么舍得离开他们?我一直动员妻子跟我到中国来,但她因不懂汉语,而且两个国家的文化传统、生活习惯和水平又有很大差别,她也曾来过中国两次,试了试,怎么也无法适应我们这里的生活。我试图动员她和我一起回来的希望破灭了。”
最终,刘允斌还是选择了“无条件地牺牲个人的利益而服从党的利益”,他拖了几年后,与苏联的妻子离婚,与两个亲生骨肉分离。
回国从事核材料研究
1957年10月,刘允斌回到北京,在第二机械工业部所属中国原子能研究院401所工作,主要研究核燃料。
据《名人沉浮录》书中《核武专家刘允斌》一文,研制原子弹首先要有合格的核燃料,核燃料来源于铀矿。但天然铀中只有含量占0.7%的铀-235可以利用,而占99%以上的铀-238不能直接利用。但铀-238有一个特点:它在中子的轰击下可以转化为钚-239,钚-239是一种比铀-235更好、更高级的核燃料。如果用钚-239来制造原子弹,在相同的威力下,可以比铀-235做得更小、更轻。然而,分离钚-239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当时有关国家都视此为绝密材料。
刘允斌的工作,就是想方设法把钚-239从反应堆烧过的废燃料中分离出来。这项工作与原子弹的研制成败密切相关。在他的带头下,经过上千次试验,试验室终于提取出钚-239。
在401所工作期间,刘允斌与同事、也是苏联回来的李妙秀结婚。婚后,他继续为了“党的利益”全身心投入工作,家内外的事务一概由李妙秀打理。
1962年8月,关键的钚分离工厂还没有设计出来,中苏关系就恶化了,苏联撤走全部专家,带走全部资料。中共只能“自己动手”,决定在内蒙古建立一座核燃料工厂——包头202厂,刘允斌也奉命调到那里,为尽快实现中共的拥核野心,没日没夜地工作。
李妙秀生第一个孩子时,为了不影响他的工作,自己提出到上海娘家生产。生第二个孩子时,刘允斌听到母子平安的消息后,就一溜烟小跑出医院,钻进了实验室。
终于,研制原子弹所需的核材料提炼并生产出来了。1964年10月16日,中国第一颗代号为“596”的原子弹爆炸成功。
刘允斌文革中挨批斗
那么,无条件服从党的利益的刘允斌,等来的是什么?
1966年文革开始后不久,刘少奇被当成中共党内“头号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打倒。之后,被当成“叛徒、内奸、工贼”永远开除出党。
刘少奇被打倒后,202厂立即像炸开了锅一样,造反派林立,闹得鸡犬不宁。刘允斌成了替罪羊,各派无不以揪斗刘允斌为荣,好像谁批斗得越狠,手段越“独具匠心”,谁就越热爱毛主席。他们给刘允斌挂上“刘少奇的黑孝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苏修特务”等大牌子,戴上高帽子,大会批,小会斗。
在厂里批斗还不过瘾,造反派就把他推上汽车,挂上牌子,穿过荒野,如押囚犯似地押解到十几公里外的市区去游斗。北京城里二机部的造反派也闻风而动,连夜来厂抢人,把刘允斌揪到北京去批斗。
面对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批斗和无理无穷的质问,刘允斌只能默默忍受,强咽苦水,根本无法辩解。
最让他感到难过的是,过去一些受过他帮助的老工人、老同事,看到他就把头扭到一边;一些平时相处得很好、经常来串门的人,现在充当起打手来了。个别的人揪住他的头发,要他做“喷气式”,往死里整他。
造反派要刘允斌喊打倒刘少奇,他不喊;要他断绝与刘少奇的父子关系,他没有顺从;要他揭发刘少奇的罪行,他也说不出。
虽然有人暗自感叹伤心,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公开站出来为他说一句公道话。
还有家庭的一系列变故,对刘允斌的打击也非常大。父亲被打倒后,继母王光美被关进秦城监狱。妹妹刘爱琴被当成“苏联特务”受到批判、隔离审查、开除党籍。弟弟只因江青一句“刘允若不是好东西”,被关进北京半步桥监狱。1967年1月,同父异母的妹妹刘涛,弟弟刘允真,贴出批判父亲的大字报,大骂“刘少奇无耻到了极点”……
后来,刘允斌被押解到市区火葬场旁边的河槽里挖沙子。他走近焚尸炉旁,仔细看着一具具尸体在炉膛里焚烧、消失、化为几缕轻烟,剩下的只有一把骨灰,他的心也变成了一把死灰。
刘允斌卧轨自杀
1967年11月21日,刘允斌被批斗了一整天之后,拖着疲乏不堪的身体,带着满身伤痕回到家里。那晚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寒冷刺骨。他和衣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他回想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42年,一心想学点真本事,为国效力,而且也实实在在这么做了,但就因为他是刘少奇的儿子,在那个崇尚“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年代里,他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大坏人”,每天除了批斗,还是批斗,不能工作,没有人的尊严,看不到任何前途和光亮。
他跟妻子李妙秀说了很多话,希望妻子把两个孩子好好抚养成人。当时,李妙秀非常疲惫,没有留意他为什么说这些,只觉得他心里不好受,吐吐苦水而已。
等李妙秀熟睡后,刘允斌偷偷起床,悄悄推开家门,消失在茫茫黑夜里,任凭风吹雪打,他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痛,一步一步,向那段铁轨走去。
李妙秀醒来后,发现丈夫不在身边,家里四处寻找,不见踪影。她立刻跑到保姆家,叫人一起外出寻找,一直找到天亮,才在居住区北面的铁轨上发现了刘允斌的尸体。
当时,刘允斌横卧在铁轨上,颈部被车轮辗断,半个头颅被撞碎,鲜血浸红了周围厚厚的积雪,场面惨不忍睹。
而刘允斌死后,造反派在他的诸多罪名之外,又添加了一项新罪名——畏罪自杀,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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